“嗯,知道了。”
小穆的身影出现在裴郁视野边缘,也许是看见他们两个还在交谈,便在一旁停下来,时不时向这里张望一番。
“七年前。”裴郁微微蹙眉,“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霍星宇,江天晓,单小梅,沈行琛,严朗,霍成麟。
还有沈行琛拿给他的那三十张,编号并不连贯的学生档案。
纷繁如雨的名字和影像在他脑海里交织重叠,横冲直撞,寻不到通往真相的路。
不管他的猜测是否正确,他想听到严朗亲口说。
严朗说的,他都会信。
可严朗只是淡淡应声,便三缄其口,将一切都笼罩在云山雾罩之下:
“从前我只信因果,觉得所有事情发生,都自有它的道理。可后来,年纪渐长,反而开始认同宿命。”
他特意强调了宿命这个词,裴郁不由眸光微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眼底振荡。
“命里无时莫强求。”严朗的语气里不乏超脱,但听在裴郁耳中,却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妥协,“若因强求而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这,就是他们说的报应。”
最后一个词让裴郁轻轻一颤,微微昂起下颌,任夜色鲸吞掉他眸中流转的锋芒。
“有些事,知道真相是残忍。如果我是你,就会选择眼不见,心不烦。”严朗转过头来,冲他眨眨眼睛,唇角噙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不痴不聋,不做家翁。你说,是不是?”
裴郁不言,以沉默表示自己的反对。
让他秉公执法,替死者说话的是严朗,让他放弃追问,不要执着于真相的,也是严朗。
活人,为什么永远这样自相矛盾。
他现在几乎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接下来要走的路,就如同面前瑟瑟波动的湖水,看上去不会停息,却无论如何挣扎,都跃不出这苍茫的水面。
“行了,时间差不多,就回去吧。”严朗向一边的小穆招招手,对他下了逐客令。
裴郁缓缓点头,看着小穆将酒瓶和花生米收起,动作熟练得仿佛已做过千百回。
他抿抿唇,终究没忍住,叮嘱一句:
“注意身体,酒要少喝。”
“嗯。”严朗应一声,嗓音一如既往,低沉而稳妥。
裴郁站在原地,望着小穆很快便将一切收拾好,又朝自己默默颔首示意,从始至终,安静而利落。
轮椅上路的辘辘声响起,他视线落在严朗不复挺拔,高度只到小穆胸口的背影,晦暗而深沉,逐渐与夜幕融为一体。
“师父。”他忽然开口,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悄拢成空拳。
辘辘声停下,隔着几米的距离,眼神和脊背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