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闻言一愣,倒是没注意到那茬,旋即又想到那人床笫间的不留情,气哼了道,“他要真体贴就该少……”不过这话只道了一半便再说不出口,脸上绯红,补救地回了一句,“他如何敢怠慢我!”
这话委实蛮横,可沈如意一颦一态都透着娇嗔,宛桃瞧着也只发自内心地为她家小姐开心。
看宛桃那故作不戳穿的晶亮眼眸,沈如意有些羞恼地走在了前面,品味着那话,心底升起一丝异样,那情绪委实陌生叫她不知所措,自然而然归并到成亲的缘故上去。
封晏待她的,也是因为如此罢……
锦绣苑里两株槐树亭亭如盖,撒下一片荫翳凉爽。沈如意方踏进苑子就听见屋里传出张氏那颇是好分辨的尖细声音,“还真没想到,阿晏会和那沈家小姐对了眼儿,难怪当初提出结亲他没反对,原来是早就中意人家了。”
“二少爷他不是……”另一道妇人的声音疑惑响起,像是怀疑她所说的。
“你说阿晏那毛病,嗐,今个我可是亲眼瞧见他领着人进门,半点事儿没有。想来是这么多年过去自个好了呗,有什么可奇怪的。这话又说回来,阿晏原来多开朗的孩子变成如今这沉默寡言的性子,都叫当初那事闹……”
“当初……什么事儿?”一道声音追着问,却被暗含警告的咳嗽声打断。
沈如意正要迈进去的档口就听见张氏转开的话头,“老祖宗,说不准呐,还能让你早早抱上曾孙子。”
“……”沈如意停住。
“笋子好,中午就吃腌笋子!”堂上正中罗汉榻上坐着位的老妇人点头应和,却完全不在点儿上。头发已然花白,勒着黝色底绣花抹额,正中心一颗翠绿生泽的猫儿眼,眯着眼笑得和善。
“我说的是孙子,白白胖胖的曾孙子!”张氏晓得老人家耳背便凑在她耳边哭笑不得地又重复了遍。
不过封老夫人还是念叨着笋子,还着了侍候的婆子吩咐弄午食,张氏在旁没得辙子,“老祖宗是越老越糊涂了。”话才刚落就挨了一记拐棍。
“说哪个糊涂呢,欺负我老婆子耳朵不好敢当面编排了。”封老夫人就拿着拐棍尖儿戳了戳她腰窝子,笑骂道。
“哎哟老祖宗,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张氏连忙作势讨饶,倒愈发显了亲厚。
沈如意进了屋给老祖宗行礼,除了敬茶时见过的二夫人张氏,和一名眼生的小妇人外,封夫人也在,倒教她对上了先前那一声咳嗽,端的是沉静如水。相比之下,坐在她下首方的宋筠溪要显得温柔和善许多,视线与她相对时绽了笑颜。
“还真是不能说人,一说就来。”张氏率性做派地打量了她身后,“咦,阿晏呢?”
“父亲找夫君估摸有点事,说是待会就过来。”沈如意叫她拉住了手,颇有些受不住这份热情劲儿。
“这不能又吵起来罢。”张氏暗咕哝了声,不过却没放开沈如意,单是从那葱白手上就作了文章,道是要好好瞧一瞧这京城第一的大美人儿,“这肤白玉润的,当真是一双福气好手。也就这,戴这翡翠镯子才好看呢。”
沈如意看她来回几次摸了她那镯子,敛下眸子,将镯子从手上褪下来,“二婶婶莫要打趣我了,明明这镯子您戴着也衬。”说着就在张氏半推半就的情况下将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试。
站在封夫人旁的小妇人也就是容姨娘捏帕子轻咳了一声,见张氏颇是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那镯子,眼底划过一抹嗤嘲,即便得了机缘嫁进将军府,小户女就是小户女,改不了骨子里的寒酸性子。打进来前就听她在嘀咕沈如意的嫁妆丰厚,还拿同样新过门的卢氏和宋氏作比较,也不知是真的心大,还是故意看宋筠溪性子柔弱刺激人去的。
“这镯子既然是婶婶戴着好看,就送婶婶了。”沈如意甚是大方道。
“这怎使得。”张氏笑咧着嘴,虚虚婉拒了下。
沈如意无谓笑笑,自然是不打算再拿回来,像张氏这种性子的倒是好吃透,予些好处将来兴许用得上。“婶婶又何须同我见外。”
张氏闻言自是乐呵呵收下,暗忖这沈国公府的大小姐果然阔绰,就不由往宋筠溪那瞧了一眼。想到之前关于沈如意的传闻,自是晓得她自个败了名声才不得嫁的,而宋筠溪则是顶了林瑶的名攀上高枝,而两人之间那出落水风波更是私下里都传遍了。
而如今看二人这般平和,那沈如意还真是磕失忆了啊……
封老夫人打人进来就不住打量,看她举止落落大方,眉宇坦荡,面相就对了她的眼缘,笑着招了前来:“小二子的媳妇可真水灵,快过来我好好瞧瞧。”
沈如意不扭捏地顺着老夫人,平日里与沈老夫人相处的一套同样用得上,不过封老夫人有些耳背,她便对着她说,且放慢速度,偏生又做得自然。心细的自然有所察觉,隐约几道目光掠过,划过深意。
“老夫人,下月中旬是您寿辰,墨台回信说会在那之前赶回来。”宋筠溪嘴角漾着笑插了一句嘴,脸上晕开几许新婚小妇人的娇羞来。
张氏张了张嘴,脱口道,“墨台要回来?!”却把目光放在了沈如意身上。“可如意才刚过门——”
话至一半,当即意识到自己失言的张氏轻轻拍了下嘴,在封夫人猛地扫过来的凌厉目光中闭上了嘴。屋中氛围陡得陷入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