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来了一批人,为首的是右屯卫将军独孤盛,他见情况有些反常,就对裴虔通问道:“哪来的队伍,搞得怪模怪样的!”
“事情已到了这地步,”裴虔通回答,“不干将军的事,将军不要乱动!”
“老贼,说的是什么话!”独孤盛大骂道,他还没来得及披甲,就和身边十几个侍卫上前,挥刀喝斥道,“天子在此,你们想干什么!”
乱兵一拥而上,将独孤盛乱刀剁死在台阶下。
千牛独孤开远率领殿内兵数百人跑到玄武门内皇上的寝宫,敲着木壁向里面请示说:“皇上,皇上!现在还有军队呢,还能击败反贼。皇上如果出来督战,众人就不敢乱动了。不然,马上要遇到大危险啦!”
里面没有回音。敢情是皇上听到了外边的动静,早就跑到别处躲起来啦。
独孤开远身边的士卒吓得跑开了。乱兵赶过来,将独孤开远抓捕。后来碰见了乱兵中的熟人,怜悯他忠诚勇敢,就把他给放了。
这时宫外又跑来了一群军士,举着刀枪,吵嚷着要保卫皇上,却是千牛宇文三郎。宇文三郎是皇上的亲戚,从小养在宫中,皇上很喜欢他。每有游宴,三郎都充当侍从,以至于出入皇上的卧室,进进出出守门侍卫都不阻拦。时间长了,三郎竟然和宫女们淫乱,甚至包括妃嫔和公主都和他有一腿。皇后将他的丑事告诉了皇上,皇上也不忍心杀他,待他跟过去一样,只是不准他随便再进出了。当黑夜里骁果们闹将起来的时候,三郎正在玄览门,发觉后赶忙要进宫报告皇上,被把门的裴虔通的亲信拦住不让进,他只好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后来发现乱兵要进宫抓人,三郎急忙带领五十名侍卫前来营救皇上,结果很快被猛兽一样的乱兵给吞噬了。
平时,皇上选取骁健的官奴数百人,安排在玄武门防守,命名为“给使”,以应付非常事态,他们的待遇要优厚于其他人,皇上甚至将宫女赐予他们为妻。掌管这支军队的将领正是皇上最宠信的折冲郎将沈光,他的顶头上司是司宫魏氏,魏氏也是皇上最信任的宦官,现在却被宇文化及暗中收买了,作了乱兵的内应。十日晚上,魏氏假传皇上的指令,让沈光和这些“给使”们放假外出,他们高兴地找自己心爱的女人去了,现在事起仓猝,这些皇上最倚重的军人竟然没有一人在场。
司马德戡顺利地率兵从玄武门进入,乱兵们踩着铺了上等青砖的地面奔跑,朦胧的晨光中,一道道宫墙回响着啪啪的脚步声,仿佛无数不可捉摸的野兽闯进了这空空荡荡的禁宫。
西阁。皇上在寝宫里换了衣服,逃到这里已有多时了。他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间中夹杂着兵器轻吟的撞击声,他知道,这最后的时刻正在逼近。
这时他本能感兴趣的是,究竟谁是这场叛乱的主谋呢?
“莫非是阿孩吧?”他边竖着耳朵倾听外边的动静,边侧身对皇后说。
阿孩是皇后所生的第二个儿子齐王杨?的小名,当皇后的长子元德太子因病去世后,朝野都以为杨?当继承太子的宝座,对他拼命地巴结,父母也对他宠爱非常,他变得骄横起来,亲近小人,多行不法,追逐声色犬马,还时常强奸民女,惹得皇上越来越讨厌他。他又生性勇武,经常带兵游逛,打猎时也打得比皇上多得多,也不懂眼色分给皇上一些,皇上对这个儿子又恨又忌,便令人找碴儿治他的罪。“朕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杨广此言意指只剩下一个正出的儿子(皇后所生)。,”皇上曾对侍臣说,当时赵王杲还是一个孩子,皇上话中没把他算在内。“否则,就该把他拉到市面上砍头,以明正国家的法令。”从此杨?便被父亲软禁起来,总有一名武贲郎将在他身边跟着。为了防止儿子发动政变,皇上派给他的侍卫都是一些老弱,凑数而已。现在在黑暗中遇到这突发的叛乱,皇上第一个就怀疑到可能是杨?主谋。
在这短暂的时刻,皇上的眼前掠过了十几年前发生在仁寿宫的一幕:父亲,血光,惨叫……马上轮到了我啦,轮回?轮回?
形势已经不允许他多想,最前面的脚步和刀剑声已经停在了窗外,后面的还一阵阵地涌来。
裴虔通与元礼带着乱兵来到了左阁,司宫魏氏上前用钥匙打开了门,乱兵涌进了永巷。“皇上在哪儿?皇上在哪儿?”他们互相询问着。
这时有一名美人推门出来,用手向内一指。校尉令狐行达拔刀便朝室内闯,皇上在正厅里,隔着窗户看见了,便对令狐行达说:“你要杀我吗?”
“臣不敢,只想奉皇上西归。”令狐行达回答。
他走上前,一手拿着刀,一手扶着皇上出门下了台阶。
皇后和一群宫女仍留在了室内,被乱兵用明晃晃的战刀看管起来。
裴虔通本是皇上做晋王时的亲信,皇上见了他,便对他说:“卿不是我的老朋友吗?有什么怨仇要反我呢?”
“臣不敢反,”裴虔通回答,“只是将士们想回家乡,要奉陛下回京师。”
“朕正要回京师,”皇上顺着他的话音说道,“为的是上江米船没到,今天我就和你们回去!”
裴虔通不再多言,只是派人把皇上严加看守起来。
天亮后,裴虔通派铁甲骑兵前去迎接反叛的主谋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度过了一个惊恐不安的夜晚,听到叛乱成功的消息,仍然战栗得说不出话来。一路上,在众人簇拥中,不断有人上前向骑在马身上的他问候,他低头死死地抓住马鞍,口中直称“罪过、罪过”。他是一个从未独立做过什么大事的人,靠着父亲的功勋和皇上的宠信才得到今天的高位,现在主持起这桩远远超出自己能力的事,令他的心跳得简直比马还大。到了宫门,司马德戡出来迎见,将他引入朝堂,众人都称他为“丞相”。他坐定后,好不容易才从梦游一般的心境中清醒过来,下令将皇上押出江都门游街示众。
“文武百官都在朝堂上等着,”裴虔通于是进去对被看守着的皇上说,“皇上必须亲自出去慰劳。”
他把自己的坐骑牵来,逼皇上坐上去。皇上嫌他的马鞍太破旧,在换了一副新马鞍后,才坐了上去。
裴虔通一手牵着缰绳,一手举着战刀,拉着皇上出了宫门,乱兵见了,个个鼓噪起来,声音震动了地面。
皇上的脸红了,他感到十分羞耻。过去,他们可全都匍匐在自己的脚下啊,被造反原来是这般感觉!
宇文化及远远看见皇上要被牵到朝堂这边来,双手直乱摇,“干嘛拉这家伙到这里来,”他着急地喊道,“赶快回去下手。”
“世基在哪儿?”皇上见又被牵回,便问起了他的丞相的状况。
“已经杀头了!”乱兵头目马文举回答。
于是众人又将皇上带回到寝殿,裴虔通、司马德戡等人都拔出雪亮的战刀站在一旁。
“我有何罪,竟弄到这地步?”皇上叹息着说。
“陛下丢弃宗庙,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