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外面一阵沉闷的钟声响起,赵惜脸色一变:“太皇太后崩了。”
沈青娘抢进来急道:“快点,马上就要全城戒严了。”
等他们赶回潘楼东街巷朱太医家,外面已经开始戒严了。各个路口都可以看见昂首挺胸的士兵,手中兵器在漆黑的夜色中闪着寒光。潘楼为开封最热闹的商业街,紧挨着的“界身”一巷,均为屋宇雄壮,门面广阔的金银彩帛交易之所,此刻却是人迹寥落,家家闭门,户户关窗。
十九捧着一捧小纸卷进来:“艮岳好边晌午送过来的,吐蕃来信了,我看不懂。”
上次刘仲送给他们一笼信鸽,在洛阳时阿奴病重,云丹叫人快马先带回去,这么快就飞回来了?阿奴又惊又喜,她展开纸条一看:“是梵文,阿错写的。”难怪十九看不懂。
看完之后,她皱眉:“阿岩出关了,阿爸和他已经快马赶来中原看我。”应该自己病重的消息吓着他们了。纸条很窄,阿错尽力把字写得很小,还是写不了几行。每张纸卷的内容一样,显然是怕鸽子半路走失。
云丹又惊又喜:“师父也要来?”
阿奴忧心忡忡:“阿爸年纪大了,阿岩刚刚出关,身体肯定都不好,我怕他们水土不服。”一时愁肠百结,竟是泪光莹莹。
见状云丹酸溜溜地:“都是大男人,难道还怕被人抢了不成?”
众人见她不喜反忧,知道她的姻缘稀奇古怪,而且久病之后性情不稳,也不好多说什么,各自散去。沈青娘路上看见赵惜走路有些跛,想来挨打时受伤了,连忙招呼她进屋里上药。只有云丹留下来。
华氏病重弥留,朱太医却有些天没有回来了,阿奴的药眼看就吃完。
云丹问道:“要不明天我去街上找个郎中来?”
阿奴摇头:“我好了,就是补补血罢了,叫赵惜养好伤后给我做药膳就是。”
云丹见刀子神情委顿,吩咐道:“今天是累着了,你洗洗早点歇着吧。”
阿奴连忙叫住他:“你坐下,有事商量。”
云丹摸不着头脸。
阿奴说正事向来不跟云丹废话,开门见山道:“我们在成都开个酒楼如何?一并开个大型的瓦子。”
“像樊楼?瓦子是为了阿罗?”
“我想最好可以包下一座小山,就像雅州的那个园子一样大小,各处楼阁依山而建,像樊楼一样用廊桥连起来。跟瓦子连在一处,喝酒吃饭看戏耍玩各听稳便,中间再命人布置四时园林,如何?”就是大型娱乐中心的意思。
“酒楼也学樊楼分为雅俗两种?”
“当然。”还要分区拦开。
“你想让赵惜帮忙?”
“听说赵惜是文武全才,什么都懂一些。我见她言语爽利诙谐,见机极快,主持这些应该没有问题。”阿奴见四下无人,低声道:“阿罗一路上对她频频侧目,只怕是看上她了,她已经二十三岁了,汉人说‘女大三,抱金砖’。”言下颇有赞同之意。
云丹皱眉:“按吐蕃的说法,女大三,不是什么好兆头,最好大一岁。”
“啊?”阿奴吃惊,随后释然,“从汉俗吧。”
云丹哈哈大笑:“很是,以后汉俗胡俗蕃俗苗俗多着去了,就这点小事也分汉俗胡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王昭君改嫁。”
阿奴嘘道:“小声些。”当事人就在隔壁。
云丹见眼前的笑容脸宜喜宜嗔,一根青葱玉指竖在淡粉色的唇边,看着可爱之极,他心里一荡,悄悄伸出手去握着,却怎么也不敢更近一步。上次在木格措,阿奴受伤后脸上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让他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阿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兀自浑然未觉:“云丹,我们需要一个情报网。”
这是说到正点上了,云丹松开手,正襟危坐:“你的意思是酒楼在明,搜罗情报在暗。”
“对啊,自古酒楼和瓦肆勾栏就是消息灵通之地。我想做中原的生意,远在江南一担生丝价格的起落都会影响绢帛的定价,气候与政局变化对茶叶的价格影响更是剧烈。内乱前一两银子一匹绢,三十匹绢换一匹吐蕃良马,现在呢?绢帛供应不上,马价大跌。一斤上等名山茶战前要约两百文,之前因为他们走私,只要七十文,现在价格又涨上去。今年换了个皇帝,属国纷纷来朝,象牙香料之类的奢侈品价格也大跌,反而是棉布一路看涨。而且你被刘珉授了官职,跟中原的政局丝丝相关,哪怕刘珉又准备剿匪,大乱之后肯定有一段安定时期,趁这个机会早早打好基础框架,为日后生意延伸入中原做准备。
云丹只专心经营康巴那块,却没想到这么远。沉吟半晌:“你的意思是叫阿罗负责这块?”
“阿哥喜欢冒险,与其让他三不知的摸去西域,还不如我给他找一件事情做。
边开瓦子边收集情报,就是他想做路歧人(流浪艺人)也行,不过要定时回来报道。他胆大包天,情报工作比较刺激,他会喜欢,而且赵惜老于世故,应该能辖制住他。”驯服一匹野马的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他套上笼头,还是他心甘情愿被套,阿奴乐得笑出声来,越想越觉得这两个是天作之合。
见阿奴自己在那里自筹自划的,云丹提醒:“你还没问过阿罗。”
阿奴一皱眉,拍板定案:“他要是敢反抗,浸猪笼先。”给她找了那么多麻烦,念在他是哥哥的份上,没找他收钱就不错了。叫他做一点事情还推三阻四,那把欠债结了先,包管利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