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谆谆顿住脚步,感受到架在自己颈上的冰冷剑刃,她缓缓垂眸,似是讥诮地笑了一声:“掌门呀,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鹿鸣山掌门应该去绑的人是荀夫人,而不是她。
看来他还是想要垂死挣扎一番,妄图倒打一耙,诬陷她与‘妖怪’君怀同谋。
果不其然,鹿鸣山掌门一声冷喝:“你个妖怪,绑我女儿不说,还杀了那些前去营救我女儿的上百宗门弟子……”
他似是特意咬重了那‘上百宗门弟子’,意图将五岳六洲其他宗门也拉进了浑水中。
当日下山去救荀夫人的数百人,除了魏离,剩下的幸存者都是不倦宗内的人,不论黎谆谆,南宫导,张淮之,班十七还是王徽音,他们在此次宗门大比中报名时填写的都是一个门派。
魏离既然跑了,便说明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他是去逃命了,又怎么会站出来证明鹿鸣山掌门说了谎。
只要将黎谆谆打成君怀的同谋,那不倦宗的众人也自然而然就成了黎谆谆和君怀的同伙,就算他们道出那日在山下发生的一切,也没人会相信他们的话。
假话传了一千遍就成了真的,谁会知道那些前去救人的弟子是被鹿鸣山掌门所杀?
鹿鸣山掌门顿了顿,厉声道:“如今竟还勾结同谋,胁我妻母威逼!此心可诛,其行可灭,来人啊!给我将他围住!”
他的嗓音浑厚,气势逼人,仿佛站在擂台上胁迫他妻母的君怀真是个劣迹斑斑,丧尽天良的妖怪。
黎谆谆听出了他的意思,他是准备弃妻弃母,牺牲她们的性命,保全自己和鹿鸣山的名声了。
倒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也难怪会给三大家族出那坏主意,让他们请来魔修设阵对付君怀,将其剥骨抽筋,剔除鹿灵,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镇封在鹿鸣山上的禁地之中。
随着鹿鸣山掌门的话音落下,原本坐在观看席上的鹿鸣山弟子陆续从云层堆砌的座位上飞了下来,将那站了君怀的擂台层层围住。
君怀面色不改,他放下手中的黑匣子,用足尖微微一挑,黑匣子被踢开盖子,从匣子里咕噜噜滚出了三个血淋淋的脑袋来。
他一手薅住鹿鸣山掌门夫人的头发,弯唇笑道:“南良德,怎么不跟你儿孙打个招呼?”
那三个人脑袋,分别来自鹿鸣山掌门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孙子。大儿子已是娶妻成家,孙儿便是他的孩子,小儿子和孙儿的年岁差不多,还是个稚童。
黎谆谆明显感觉到鹿鸣山掌门的动作僵了僵,他似是哽咽了一瞬,那抵在她颈上的剑刃便向内横了横。
剑刃如秋霜,可吹毛断发,那寒刃不过是贴蹭到她的皮肤,便割出一道细长的血口子来,细小的血珠子凝成大颗,蜿蜒着从伤口慢慢淌落。
密密的疼痛渐渐蔓延开来,黎谆谆抿紧了唇,忍住痛,并未动作,也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鹿鸣山掌门暂时还不会杀了她。
他并不清楚她手中还藏着几个鹿蜀族人,最多就是觉得她和君怀共同密谋算计了他,还不至于傻到用她来威胁君怀。
用剑抵着她,不过是想告诉旁人,她是君怀的同伙,她口中的话不可信。
因此即便再是愤怒难耐,他也不会直接杀了她,他还要从她这里拷问出鹿蜀族人的下落,更要从她这里审问出被灭口的人里还有没有其他幸存者,以免后患无穷。
鹿鸣山掌门手抖了没两下,便又重新稳住,将剑刃指向了君怀:“你个妖怪!杀我弟子上百,今日又残害我儿孙,我必将你千刀万剐,尚可解心头之恨!”
“他杀你弟子,你便去找他报仇……”班十七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眯起眼来,嗓音微冷,“你绑我弟子作甚?”
鹿鸣山掌门被班十七奇怪的装扮吸引了一瞬的目光,紧接着便反应过来:“你是这同谋的师尊,还是不倦宗的掌门?”
“什么同谋。”班十七轻笑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乖徒儿和他同谋了?”
鹿鸣山掌门毫不退让,将对准君怀的剑刃移向了他:“若非同谋,她怎会知晓我遭那妖怪设计,进了幻境之中?”
“张口闭口就是妖怪,你跟他到底谁是妖怪?”班十七迎上那剑刃,抬手一握,便听见鹿鸣山掌门手中宝剑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而后剑身便如同摔裂的镜子,四分五裂的断成了一寸一寸,哗啦啦坠在了地上。
鹿鸣山掌门先是怔了一瞬,待他反应过来自己玄铁打造的极品宝剑被班十七徒手捏碎了,眼下的肌肉隐隐抽搐着,不知是惊恐还是愤怒。
这不男不女的怪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往日怎么没注意过有什么不倦宗?
鹿鸣山掌门不欲与班十七多做纠缠,单凭班十七可以用手捏碎他经过烈火千锤百炼,削铁如泥的极品玄铁剑,他便知十个自己加起来也不是班十七的对手。
“她是不是同谋,待我抓住妖怪,一审便知。”他语气似是缓和下来,但态度还是坚决,“今日宗门大比,五岳六洲大大小小的宗门弟子皆在此处为证,若她是清白,我自会还她清白……”
话音未落,鹿鸣山掌门面前就多了两个人。
他们一人着玄袍,一人穿红袍,明明两人容貌瑰丽,犹如琼枝玉树的贵胄士族,此刻的表情却森然冷冽,再配上那血迹斑驳的面容,便显得有些渗人。
“放开她。”
南宫导胸膛前的青锋剑还未拔出,此时带着剑站在黎谆谆面前,一说话嘴角就往外溢血,竟是有一种滑稽的诡谲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