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圣元年,新君临朝,大赦天下,改元预示皇帝将同天下万民更始,天下将要有一番新的气象,崇德殿一会,朝中重臣都已领略这位年幼天子的风采,新元伊始,一纸赦令传遍四海九州,天下臣民都翘首以待。
大赦天下的消息传到并州云中,振武军的封赏也随之而来,三军无不高呼‘万岁’。
高明义得空便去看望李宏。李宏也在大赦之列,虽然免去了罪人之身,但爵位没有恢复,不过好在皇帝李宪加恩将李宏的宅院田地都返还了,不日李宏就可返回山阴。
“九郎,你打算何时返回山阴?”高明义问道。
“我打算带姚姐姐一起返回山阴,她现在身体弱,加上带着这个孩子,等天暖和些再动身。”李宏回道。
“你跟姚滢商量过了?”
姚滢经上次一劫后,身心俱碎,每日不是到霍长生坟前哭泣,就是抱着幼子流泪。高明义等人见了也无能为力,李宏干脆将姚滢接到自己住处悉心照料,每日劝慰。
“陛下的赦令到了之后我就跟她说过了,她没有明确表态,她一人在此我不放心,我是一定要带她走的,她今天这样都是我害得。”李宏自责的说道。
高明义道:“世事哪能尽如人意,你们遭此劫难不是人可以左右的。如今天子大赦,你们也算熬出头了,回到山阴万事小心便是。你们若要动身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安排车马送你们!”
“九郎,明义,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要在这守着长生,我哪也不去。九郎你回山阴后记得万事小心。”二人说话时,恰姚滢抱着幼子从霍长生坟前祭奠回来。
李宏二人起身迎姚滢,“你们孤儿寡母的我怎么放心,要走一起走,我决不会独留你一人在这。”
“是啊,这里人情复杂,我又军务在身难以兼顾你们母子,你一个弱女子独自抚养孩子,怎么支撑得下来。”高明义也劝道。
姚滢面灰心冷的说道:“军中给长生拨了几亩地,我平时做些针线纺织,领着个孩子过活也够了。”
“姚姐姐,你不走,那我也不走,我就在这照顾你们母子,抚养孩子长大。”李宏说道。
“九郎,你糊涂了,好不容易等到了大赦,你还在心这里做什么。你不回去岂不是抗旨,我在你这呆了这么久早就有风言风语,我今天来就是告你一声,我要带着孩子回原处。”
“谁胡说?我拔了他的舌头!”李宏愤道。
“说的人多了,瓜田李下,难免惹人怀疑。倒是你现在刚刚脱去罪人之身,不要莽撞,再出了意外,这些年的苦就白受了。”
李宏听了,脸有些发烫,拳头紧握,紧咬牙关。“我就是要带你走,管他什么流言蜚语。”
姚滢轻拍怀中的幼子,头也不抬的说:“你不管,我却不能不顾。我今告你一声,我是一定要回原处的。”
姚滢一脸坚定,高明义见状,说道:“回原处也好,你哪里军户多,你也都熟识,离九郎这里也近,有什么事也方便照应。九郎,弟妹就劳你多照看了。”
“好。”李宏缓缓吐出。
“不过弟妹我还是要劝你,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敕勒人常常南下,稍有不慎战火就能烧到这里,你一个弱女子在这不是羊入虎口吗?过几年义父被调走,我也要一同离开,以后还会有新的军户来这里屯田,现在长生不在了,拨给他的几亩地说不准就被收回了,就算不被收回,其他人来占了,你一个弱女子能如何,还是随九郎回山阴的好!长生就这么一丝骨血,不能有什么差池。”
姚滢被高明义一番话说动了,脸上露出些迟疑,抱着孩子不说话。
“兄长说的是,长生就剩下这么点骨血,你了千万不能出什么差池,你随我一同会山阴,将孩子养大,长生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我们离开山阴这么些年,也该回去祭奠祭奠姚师傅了。”
李宏口中的姚师傅正是姚滢之父姚远,李宏昔日的王府长史,姚远身为王府长史有督护之责,李宏获罪王府中只有他一人被杀,家人流放。姚远死后草草埋葬在山阴,姚滢是个极孝顺的人,现在父亲的尸骨在山阴,自己被流放后还没有到父亲坟前祭拜过,如今被李宏这么一提,心中顿时泛起阵阵苦涩,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
“回了山阴,就不知何时能来云中,我不愿看到长生成为孤魂野鬼。”姚滢流着泪说道。
“瞧你说的,我这不还在云中呢嘛,我和长生是生死兄弟,岂能让他成为孤魂野鬼?你们回了山阴,安顿下来后,每年清明都可来云中扫墓嘛。”高明义安慰道。
姚滢一时无语,只是流着泪。李宏直接做主道:“就这么定了,你随我回山阴,一同抚养孩子,安顿后每年清明都来祭奠长生就是。”高明义也同声附和:“行,就这么定了,你们只管安心回去。确定好归期后我安排车马。对了,九郎,我有些东西也要劳烦你带回山阴,我不能常回去,老母和弟弟就拜托你多多照看了。”
“照看伯母之事兄长大可放心,我定会尽心的。”李宏笑着回道。
高明义笑着点点头,拍了拍李宏的肩旁,“好兄弟,我还有军务就先回军营了,有事知会我一声便是。”接着又同姚滢告别:“弟妹,事就这么定下了,我走了,你们小心。”说完,李宏,姚滢起身送别高明义。
高明义上马速回直奔陈玄甲中军大帐,陈伯仁两兄弟也正在帐中侍候,见高明义归来,陈玄甲问道:“明义,你去李宏那了?”高明义回了个“是”。
陈玄甲又问:“新君临朝,大赦天下,现在他已脱去罪人之身,择日就要回山阴了吧?”
高明义回:“是,他打算过些天天气回暖后就回山阴,连同原王府中的人一道。”
“嗯,如此也好,你是他义兄,你关照些便是。”陈玄甲吩咐。
“谢义父,明义遵命。”
“伯仁,朝中委派新的行军长史也该快到了吧?”陈玄甲转问陈伯仁道。
“最多月余便会到军中。”陈伯仁回道。
“听说这次朝廷委派的长史是天子在潜邸时的故旧。”陈仲礼说道。
陈玄甲自然知晓,如今新君以定,他心里却冒出些不安。前不久朝廷的嘉奖诏书是由皇帝亲笔所写,书中不乏对陈玄甲的褒美之词,如今又派来一位心腹作长史监护边军。对边疆尚且如此,朝中情形可想而知,傻子都看得出来李宪这是在收拢人心,聚揽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