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义的眉头微皱起来,冷峻的目光伸向远处的山峦,流露出无限的惆怅。许久,许久,他才回答:“也想。但还不确定……”
接着,两个人都沉默了。冬天的风在山顶的操场随心所欲,时不时带过来一丝浓郁的花香。
方义忽然想起了“天舟路”旁的防护栏,于是问章尧:“不是说‘天舟路’永远不加防护栏,锻炼同学们的意志力吗?”
章尧说:“我也不太清楚,不知道胡校长后来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听说是金禅寺的子修方丈出资修建的,说锻炼同学们的意志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但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不希望某一天会有意想不到的悲剧发生。对了,子修方丈还为学校捐了一笔钱,资助建立乌岭大学。”
原来子修的双手不止伸向了茶叶市场,还伸到学校里来了。方义低头不语,默默地想着。他不禁又为钟子恒担心了。
可是,当他想起那二十万元时,顿觉无可奈何。要是他能将那钱原封不动地还给钟子恒,那么也就不用变着法子躲藏了。可目前这是不可能的!
“方义,我决定了,”章尧忽然站起身,满脸神采地说:“我决定跟着向教授去北京学画了!”
方义吃了一惊,慌忙站起身,“你决定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天的事。向教授给我爸妈写了信,也给胡校长写了信,还给我也写了一封信,一再地劝我去北京学习,说我到了北京后,一切由他包办,我只要好好学画就行了。胡校长说了,如果我去,他也会资助我,希望我将来学成之后为乌岭大学做一份贡献。”
方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既希望章尧去北京学画,又不希望和章尧就这样分开。可仔细一想,章尧终于对未来有目标了,愿意振作精神去奋斗了,这实在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因此,心中又忍不住欢喜起来。
向忠怀回到北京后,一直惦记着章尧的绘画天赋,寝食难安。枯木容易找,良才难寻觅,他不愿意就此罢休。于是,他分别给章尧的父母、胡昌鸿和章尧本人写了一封信,详尽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希望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事情给办成功。
经过一段时间的焦灼等待以后,向忠怀终于收到了胡昌鸿的来信,信中明明白白写着,会派人将章尧送到北京去,让章尧拜向忠怀为师,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学习绘画,期待有朝一日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不辜负向忠怀的厚望……
当然,胡昌鸿并没有在信中提到让章尧学成以后回乌岭镇工作的话,他心里清楚,以后的事情很难讲,他不能够现在就挑明,到时候再想办法解决也不迟。
乌岭镇的冬天越来越冷了,眼看第一场冬雪就要降临。
这天早晨,钟家大院里不再像往日一般安宁。章尧已经打点好一切行李,就要离开钟家大院,出发去北京求学了。
章胜和汪春芳纵然心里有一万个不舍,但还是得忍着泪水给儿子送行。他们夫妻心里现在已经十分明白,与其让章尧待在乌岭镇好一阵歹一阵的,还不如让章尧去北京跟着向教授,一门心思扑在学画上,既避免了各种麻烦,也为章尧将来的谋生打下一些基础。
知道章尧要走了,胡阳也特意赶来钟家给章尧送行。今天他显得十分友好,眼中流露出冬阳般温暖的光芒。
钟画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当然舍不得章尧离开,但见章尧早已经坚决如铁,也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当她看着章尧离开的背影时,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钟琴和钟棋平时和章尧相处得十分融洽,因此早已泣不成声,千万个“舍不得”挂在嘴旁,顺着眼泪一起流淌。
钟子恒夫妇今天显得格外和睦,对章尧千叮咛万嘱咐,对章尧寄予厚望,期待他学成归来。钟子恒早已和北京的唐佳倩通过电话,让她务必顺便照应一下章尧。唐佳倩笑着满口应承下来。
唐佳玉看着章尧离去的背影,忽然感觉心里一下子敞亮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