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小东西不敢靠近。
他咯咯笑了,那小东西吓得一窜,马上离了四五步远,不过回身看他没有追回来,就站定在原地重新观望。
王五踮起脚尖,拿起肉块,远远朝它丢过去。似乎惊到了它,那小东西谨慎地溜得老远,一下子没了影子。
没了。王五找了几圈,很是失望,瘪着嘴开始哭,直到他亲娘来将他抱走,埋汰道:“再哭,再哭——仔细黄皮子妖怪把你吃了去。”
他就这样和黄鼠狼结下了缘。
黄鼠狼有灵性,每隔几日,又出现在了这家人的门口。王五高兴极了,他冒着挨打的风险,把家里的肉干又丢出门外。
这次黄鼠狼低下头嗅了嗅,确认是食物以后,叼起就跑。这样一回生一回熟,一兽一人竟也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熟悉起来。王五有时候能在门口捡到一些从未有过的小玩意——贝壳,破碎的玉石,甚至偶尔还有细碎的金子。
每当他蹲在地上慢慢捡的时候,那只黄色的生灵,总在不远处蹲点看着,看着他捡完了,再窜入树丛消失不见。
他开始叫它小黄。它像是精怪一样,每次他一喊,小黄总是会在某个地方冒出来。
有一年春天后,小黄再也没有来过一次。王五一开始在等,后来渐渐失望,这心思便逐渐淡了。
直到明年的新雪覆了旧时的秋叶,后年的春草又重新冒了出来。
王五在偶一日掀开窗户时,惊喜地再度发现了那个黄色的影子。“小黄!”
小黄身材瘦削,皮毛蜡黄,不像以前那样精神气了。但是它的腹部鼓鼓涨涨,应该是下了崽。
王五掏出肉干,正准备扔给它,却听到一旁的娘惊叫一声。他还未反应过来,一根扫帚便结结实实地打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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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五的心揪起来,他眼泪汪汪地掀开扫帚,又松一口气——小黄跑掉了。
“最近这些日子,怎的又有这些东西了,前些阵子不还打了几窝,做了好些新皮子么?郎君,可把院里的鸡看好了。”他听见娘亲这样对父亲说。
后来几年,王五都未曾见过它。他也从一个奶娃娃长成了个小郎君。
这些年收成不好,家里的活计越来越难办。王五年纪到了,要去学堂读书,读书是要钱的,他见娘亲身上的衣服都缝补得只剩纠结的线团,又看桌上半年不见荤腥。
他便把这些年攒的一些碎金子碎玉料,从稻草堆底下翻出来,补贴家用。
父母生了疑心,这些东西零零碎碎换起来,倒有不少钱财,问他哪儿来的。王五如实说,黄大仙给我的。
“黄大仙?天底下哪有什么黄大仙。”父亲只以为是小儿的玩笑话罢了。
唯有娘亲闻言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一把握住他肩膀,左看右看,将嗓子压得很低,“这种东西晦气,你怎么沾染上的?我看见了……”
她成日碎碎念着,一场秋风一吹,竟是病倒了。起先还能下床走动,天光景,就缠绵病榻动弹不得,气息奄奄地快要死去。
王五读书的钱,从稻草堆里扒出来的钱,都投作看病之用,无异于精卫填的那片海中,一根漂浮的小木棍。
在他家卖了田卖了家宅,从东邻西村挨个的亲戚借了一遍以后,他们终于陷入黔驴技穷的困境。
“那些金子。”父亲深陷的眼眶里满是沧桑,他问王五,“到底是哪儿来的,难道这世上真有精怪么。”
兴许人入了绝境,才愿开始信些有的没的鬼神之说。王五刚欲开口,嗓子眼动了动,又教他咽下声去。他本能地觉得暴露小黄不是一件好事。
对面那男人的眼神中含着希冀,直勾勾地盯着他,直到他慢慢低下来头。
“你有办法找到它?”
“我们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就再借一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