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少奶奶么?你,你……”太过激动,一时岔了气,傅贤淑不住地咳嗽。
绿丫忙上前拍着傅贤淑的后背,“少奶奶,是我不好,您别气坏身子了。”
气坏身子?哼,这个身子,还有谁会在乎吗?只怕再过些时候,连自己都要嫌恶了。
屋里总算有些人气的感觉了,傅贤淑将梳子递在绿丫手里,“给我梳头。”
绿丫娴熟地打理着傅贤淑的头发,“少奶奶,傅家刚刚遣人送了拜帖过来,说侄少爷傅林轩想过来看望您,老爷刚准了。”
“傅林轩?”傅贤淑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没想到隔了这许多年,他的名字竟还能从自己嘴里念出。
傅林轩是大伯的儿子,其实大伯的父亲和祖父是同父异母的宗亲,从血缘上说,已经隔的有些远了,父亲一直都很想要个儿子,只是在连添了两个女儿之后,这个念头终自断了。
傅林轩比自己小一岁,由于伯父一直忙着在广州做生意,大部分时间傅林轩一直都是寄住在自己家里。可能由于年岁相近,傅林轩一直都和自己比较亲昵。
还记得为了买自己最爱的乌梅,他跑了大半个南沙镇回来,满头大汗,自己拿出手绢细细地帮他擦拭着,他眨着闪亮的眸子,嘻嘻笑着:淑表姐,郎骑竹马来,弄床绕青梅,是不是就和我们现在一样?
走的那阵,他攥着自己的手,那样的不舍,那样的坚定,如同誓言一般的话语:淑表姐,你一定一定要记着我,毕业了,我一定回来找你,这是我们的约定。
约定?是啊,言犹在耳,约定,只是真的太久了,久的自己几乎都要忘了这个约定了。他如今回来了,是为了当年的那个约定么?
而且,十年了,不知此时他变成何模样了?应该脱了儿时的青涩,多了几分英挺和稳重吧。
心里忽然莫名地悸动起来,傅贤淑忙低下头,左手摆弄着右手腕上的凤凰血玉镯子,强自淡定道:“嗯,知道了,那老爷有没有说,他……几时过来?”
绿丫拿过桌上的珍珠翡翠簪子,斜斜插入盘好的发髻中,“说了,老爷留他在这里吃午饭,老爷说,省城念书回来的人,见识广,而且,除了傅二小姐,也很少有亲戚来探少奶奶,老爷还让他多呆一阵呢。”
这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我,我不能如此苍白而憔悴。“绿丫,赶紧打水进来给我梳洗。”
抬起头,忽然发现镜中人莹白的肌肤上抹上了几缕红晕,郎骑竹马来,弄床绕青梅……或许,我的心又开始,活了……
第7章:柔婉的淑表姐(一)
关家对于杨光来说,几乎算得上熟门熟路了,二十一世纪时都来过两回了,递过拜帖,管家客气地引领着往内厅走去。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担着一扁担重物正转过回廊的旁门,远远碰见管家,不住地点头,黝黑的脸上露出谦恭卑微的笑容。
“赶紧将东西送进去,厨房那边赶着要呢!”管家呵斥着那汉子,回头碰上杨光询问的眼神,讪讪笑道;“他是家里的长工,为了做事方便,也住在关家。”
长工?杨光心里一凛,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这汉子浓眉大眼,看起来挺老实的一个人,身体也挺结实,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被冤枉而枪毙的没了舌头的长工。
进到正厅,和关老爷见过礼,关老爷将手上的烟斗递给一旁的下人,并吩咐着:“去,把少奶奶叫出来,就说傅家有人过来了。”
不消一会儿,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厅门口。
她,低着头柔顺地站在厅门口,待老爷批准后,才姗姗地走上前问安。关老爷指着杨光,道:“他是你从广州省城来的表弟,说是你们有十年没见过了。”
傅贤淑依旧垂着臻首,上前福了福,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林轩表弟。”
杨光细细地打量着眼前柔婉的女子,她穿了一件墨绿色绸子的长衫,齐平膝盖,顺长衫的四周边沿都镶了银色的宽辫,辫子中间,有挑着蓝色的细花,和亮晶晶的水钻,长长的立领勾勒出尖尖的下颌,领子上挂着一副珍珠项链,在素净中显出端庄富丽来。
杨光相应回了礼,“淑表姐。”
看着有些拘谨陌生的两人,关老爷宛尔道:“自家亲戚,怎如此生分?你的姨娘们住在后院,总是诸多不便,贤淑,你就带着林轩在南沙镇走走吧,午饭的时候回来,我很喜欢这样有朝气的年轻人啊。”
傅贤淑转过身,躬身应道:“是,爹。”
这真是一个谦恭有礼的女子,一举一动都似乎挑不出半丁儿的毛病,杨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她真的是那个举起屠刀,割了媚云头颅的傅贤淑?如此柔婉的她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第8章:柔婉的淑表姐(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