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侯一路出了内院,进到外书房,就见柳镇江凌两人仍坐着闲话等他。
见他回来,柳镇忙起身行礼,道:“可是出了什么急事?若有国公府能帮上忙的地方,还盼侯爷莫要见外才好。”
江凌却是腼腆腼腆拘拘谨谨,半句好话说不出,只跟着行礼。
景阳侯多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坐下才道:“没什么事,是她们在里头列嫁妆单子,有一事不清楚,我怕弄错了,进去说一声。对了,刚才说到你们两个都去过洛阳庄?”
柳镇微微一笑,道:“正是呢。我们在庄上还与四姑娘失之交臂。”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赧色,接着道:“我与四姑娘认识这许久,竟不知道她擅种牡丹。家母前日得了那株玉版白,爱不释手,竟是迷上了牡丹花儿。既说到嫁妆,若这洛阳庄能入了四姑娘的嫁妆,家母必定十分欢喜。”
景阳侯心里咯噔一声。
就算柳镇今日下聘,带了金山银山来,要陪什么嫁妆却是景阳侯府的事。柳镇直接开口指明了地要,却是十分失礼。
他沉吟片刻,道:“想要洛阳庄可是令堂的意思?”
柳镇却一拱手泰然道:“岳父大人莫要误会。小婿只是想我们敬国公府也不缺什么。四姑娘陪嫁什么都是锦上添花。家母既然十分喜欢牡丹,四姑娘又擅种牡丹,将洛阳庄陪嫁过来,婆媳之间,日后必定融洽。”
景阳侯听这话甚是自大,不觉心里有些不舒服。
虽然国公府门第高贵,可他们景阳侯府也同样有丹书铁券。
再则,若擅种牡丹的是锦心,便是真陪嫁了去也不妨。也不知道柳镇怎么会生出这样的误会。
他想到此,不由又多看了一眼江凌,心道,不知道江凌是不是也有一样的误会。
却见后者正襟危坐,一动不动,晃若玉雕神像一般。
他不由又暗暗叹了口气。难怪人称江玉囊,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刚才许夫人开口强要洛阳庄,他就觉得有几分奇怪。
现在柳镇提到敬国公夫人迷上了牡丹花儿,莫不是锦心今日闹了锦鱼一场,就是为了想要洛阳庄,日后便于讨好婆母?
可就算锦心不知道,许夫人也该知道的。当初送走秦氏锦鱼时他便说好的,三福庄的一应收益都归锦鱼母女。日后锦鱼出嫁,三福庄便是锦鱼的嫁妆,他不再添别的嫁妆。便是如今三福庄成了洛阳庄,这个承诺也不该变。
如今为了讨好敬国公夫人,却来逼他食言而肥,未免对着敬国公府太过低声下气。
当下便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道:“想来中间有些误会。不知道你如何认定当日在洛阳庄的是四丫头?”
柳镇诧异不已,道:“我听庄上婆子道,她家小姐是二月生人,今年十五。后来又听小丫头说,她家小姐回景阳侯府了……难道府上……”说到这里,突然噎住,一双深目张得大大的,似乎想起了什么。
景阳侯不觉心中生愧。这么多年,锦鱼这个女儿在庄上长大,府里从来不提。别说外人,便是府里的仆佣们也大多不知道有个与四姑娘同年,生日只晚了三日的五姑娘。倒也怨不得柳镇先入为主地生了这场误会。
他便捻了捻胡须,道:“她说的定是五丫头。五丫头才出生便有个算命的道士说,她八字轻,压不住侯府的富贵,要想平安长大,需得找个贫贱些的去处,到十五岁再接回来,才可保一世平安。因此我便狠心将她送到了庄上。前些日子她及了笄才接回来。京中知道的人甚少。也难怪你误会了。”
却见柳镇呆坐在椅上,一张俊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来。
景阳侯不由又去看江凌,却见他仍是正襟危坐,玉像一般,连神色都与刚才一模一样,连头发丝都没动过。
景阳侯心中微微一跳,看来误会的只有柳镇一个人。想不到,这江凌竟是个明白的。
不由又想起九月十八那日,他一直派人盯着宏福寺的动静。
听得说散了,柳镇没回家,跟着江凌两个去了忘忧楼,他便追了过去,想暗中亲自查看一下这两个未来的女婿。尤其是江凌,他总觉得他实在配不上锦鱼。
不想到了忘忧楼,却见柳镇已经醉得稀里糊涂。
江凌虽是脸色微红,人却清醒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