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遥遥的传来柝声,不过三更时分,夜色正沉。
月华清明,水银泻地般铺将开来,层层叠叠在城楼上勾勒出霜意。
远望去枝头斜斜坠的如一个水晶盆般剔透晶莹,衬得一众星子都黯了颜色。
“玖娘,饮过这杯,你就安心上路吧。”
“太子已经去了,让我死也可以,让我交出虎符也可以,只是不要为难我的阿琇。”
女子凄婉的声音透过轻薄的锦屏,轻飘飘的如同九天上的浮云,没有半分力量。
“知道了,皇后不会为难公主的,”说话的男子年已过半百,然而气宇极是轩昂不凡。他身着墨色的锦衣,唯有衣袂微微晃动,露出了内里绣的细密的暗色龙纹。
此刻,他的嘴角分明扯出了一丝不耐的弧度,仍是柔声道,“玖娘,你自幼是孤看着长大的,先帝的虎符在哪里,你还是交出来的好,不要叫孤为难。”
“赵王,”那女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忽然膝行几步猛的冲
到他面前抱住了他的双足。
抬起首来,她的眼周已略有浅浅的皱纹,仍然不掩容色的姣好端丽,只见她一双美目全是凄厉之色,“你不要忘记,你曾以司马氏子孙的名义在先帝面前起过誓言,会护得陛下周全。如今那恶妇已经害死太子,难道你连陛下的幼女也不能保全?你如违此誓,我必化厉鬼,日夜诅咒着你,看着你身首异处,死后堕入阿鼻地狱,受尽轮回之苦。”
赵王眉头一蹙,忽然伸足重重的踢开了她,怫然不悦道,“玖娘,你太不晓事了些。”他踢过她,到底后悔,又想起顶要紧的一件事来,忙道,“虎符在哪,你若交出来,就可换得清河公主平安。”
那一脚恰踢在谢玖的眼角上,顿时踢出血来。殷红的血珠顺着额畔的垂发滚落,霎时映的女子姣好的面色一片灰败。
她望了一眼面前辨若两人的男子,她为了他卖命二十年,几多痴恋纠缠,瞬时都无了意义。她终
于彻底看透了眼前人,心里只有权利,还有什么话是可信的?
她心中似空了一洞,空落落的透了风进来,灌得心底潮湿一片。她遂闭了眼,不再看一眼,任他怎么呼喝威胁也不再理睬。
左右早有侍者架住了瘫倒在地的女子,此可见赵王示下,便有个机灵的内侍果断的端起鸩酒灌入女子口中。
一声清脆的声响忽然划破了这可怕的静谧,玉盏摔的粉碎,残余的鸩酒浸到漆黑的金砖地里,泛出些奇异的白沫,和着蜿蜒淋漓的血迹,点点滴滴写满了凄厉。然而这一切很快便被人用靴底拭净,再不见半点痕迹。
“回去禀报皇后,谢氏和太子已伏诛,”赵王望了一眼地上已经有些冰冷的女子,面上没有半分怜悯之色,冷冰冰的吩咐左右道,“斩草务必除根,把尸体处理了,必要搜出清河公主。”
空落落的大殿里透不进一丝光亮,层层寒意从冰冷的金砖地上沁出来,更添了几分沉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