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春华走到角落前,眼睛终于适应了这片黑暗。
这里的墙上挂着一张老者的照片,长须鹤发,满面慈祥。
照片下有一张桌案,桌子上放着一个瓷做的香炉,炉里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烟灰。
严春华望着照片上的老者,慢慢开口:“当年,如果不是你执意要把家主之位传给谢悄,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是你的错误决定,害了他,不要怪我。”
她在大好年华,嫁给了谢老爷子当续弦,本就是不情愿的。她原以为谢老爷子会怜惜她,怎么也得给她多一些弥补。
可谢老爷子转头就把家主的位置,定给了大儿子。
严春华和谢大公子的关系并不好,要是大公子得了势,那谢家根本没有她和两个孩子的位置。
后来,八国联军攻打北京,严春华便寻到了机会,设计弄死了谢大公子。
她想着,这下子家主的位置,该轮到她的孩子了吧?
老三老实了点,老四的聪明却不逊于老大。
谢老爷子饱读诗书,总该知道立嫡不立贤,会有什么后果?
可他偏不,转手就把谢悄捧到了家主的位置上。
谢悄的命真是硬呐!她好几次都已经得手了,还是会被他逃了。
但这次不同。
谢老爷子已经死了。
上海又是她的地盘。
谢悄的生死,就由她操控了。
“你那么疼他,我早点送他下去见你,你也应该高兴。”她说着,忽然间将香炉轻轻一推,“等事情完成,我帮你把孙子的照片,挂到你旁边,不会再让你们分开了。”
香炉倒下,顺着桌子滚了几圈,“嘭”的一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她望着地上的碎片,冷冷地笑着。
过不了一个小时,谢悄的身体,也会如同这个香炉,碎成无数片。
……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碾着地面,扬起缕缕尘埃。
宋云矜单手扶着方向盘,望着前方,听着柳筝向她说起这两天的情况。
“昨天先施公司的传单发出来后,巡捕就四处抓人,现在,有四个青年团的学生被抓住。”
“最近法租界警方,正在严抓这些青年团的人,这次恐怕不会像从前那般顺利,咱们的人不是也有在法租界么?可以暗中活动活动,帮忙把人放了。”宋云矜昨天已经知道杨天宝抓了两个青年了,没想到还有两个落网。
“好。”柳筝说着,又翻了一页,忽然“咦”了一声。
宋云矜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先前你不是帮谢七爷,伤了谢三爷,我怕谢家人对咱们不利,另外拨了一批人专门盯着谢家,这两天谢家的行动有些诡异。”柳筝道,“他们采买了一批火药,还找了一群杀手,似乎是要准备对谁下手。”
“火药?杀手?”宋云矜的神色蓦然一紧。
昨天谢憬被谢悄收拾了一顿,新仇加旧怨,谢家的对象莫非是谢悄?
“对,探子说,谢家最近这段时间频频亏损,本来出手都抠抠搜搜的,可这一批火药的货款,却给得极其大方。”柳筝又往后翻了一页,“还有那批杀手,也不是寻常的草莽之徒,而是各大军阀逃出来的散兵,组建的队伍……”
宋云矜猛地一踩刹车,朝柳筝道:“柳姨,你先拦一辆黄包车去绣苑,我处理好事情再过去。”
柳筝立马明白她的意图:“你想去通知谢悄。”
“以有心算无心,那一定是要吃亏的,倘若有了防备,情况就不同了。”宋云矜说着,为柳筝打开车门,“等我和谢悄碰面后,再回去。”
柳筝轻叹了口气,也知道她性子,便也没有阻止。
宋云矜将柳筝送下车,立刻调转车头往康平路谢宅开去,油门踩到了底,到了谢宅还是迟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