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利冲着杜涛摆了摆手,招呼着让杜涛退下,之前另外吩咐了身旁的侍官上前收了杜涛献上的人头,毕竟这脑袋若真的是地牢第二层的货色,那么问题可就不单单是一次营救那么简单了。
“吏曹史政!”薛太师沉声招呼道。
“卑职在!”不远处的史政听到太师呼唤赶忙快步走上前来,跪在薛文利的面前。
薛文利伸手招呼着史政近上前来,并且侧脸凑近史政的耳朵,小声询问道:“你眼力好,刚刚杜涛手里的那颗脑袋你看清楚了吗?”
“回太师,看清楚了。”史政小声回答薛文利道:“这就是那个文西医生难以下手的病患,看来是被殿前司的兵士给除去了。”
“听说还有个活的?”
“回太师,据下属查明,活着的人乃开封府人士,姓展名开图,乃一商人。”
“听闻昨夜那帮杀进来搅得开封府衙司是天翻地覆,贼进了地牢,他可看清楚了?”
“不知。”史政接着回答道:“此人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说起话疯疯癫癫地,嘴巴里面还在哆哆嗦嗦像是唱歌。”
“哦?”薛文利一听这命大不该绝的家伙竟然疯癫之下还能开口而歌,着实来了兴趣,他偏头望着史政,问道:“歌了什么?”
“额,这……”史政对于太师薛文利的问题着实面露难色,他偏过头来表情若有所思,嘴巴里面吸气发出“嘶嘶”声响,脑袋里面不断思索,接着嘴巴微张,缓缓吟道:“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坎坎伐辐兮,置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坎坎伐轮兮,置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沦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嗯,汉乐府歌,悲呛之词。”太师薛文利微微摇头,嘴巴里面还在跟着史政一道缓缓吟诵着,还不忘不住点头,像是那教书先生一般摇头晃脑,虽说模样看起来滑稽,但是配合着词句娓娓道来,还真的颇有韵味。
“太师可是能够听懂其中的意思?”史政看到太师薛文利表现的如此着迷,遂询问。
“他犯了什么罪?”太师薛文利问道。
“回太师,据说这个展开图是个摸金的支锅,带人掘坟被捉了个正着,也没有个证据,可是压入衙门后都无需审问,开口便将所有罪过认了下来,故被决断头,算是行个方便了了此事。”
“了了此事?”太师薛文利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抬起眼睛来盯着史政,说道:“看来是开封府的衙司各部定是收了此人仇人家不少银子,想拿这人的命换个方便,这可不就是公报私仇了嘛?”
“太,太师!”
薛文利这么一说,着实吓得史政面如土色,他两腿战战,在薛文利的面前哆哆嗦嗦地不知如何是好。
“请太师恕罪,请太师恕罪!!”史政嘴里不断嘟囔着,跪倒在太师薛文利的轿前不住磕头。
看着一个五品的官员在自己的面前如此狼狈,太师薛文利也不过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轻蔑地微笑来,毕竟他已然看出了这个史政他们有问题,毕竟都是常年混迹官场的老油条,想当初又有几个不是寒窗苦读,发达之后不想着多进些好处?
毕竟只要是身穿了官府,头戴了官帽,没有几个手会是干净的。太师薛文利嘴角那轻蔑地微笑仅仅维持了不足一秒钟的时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了,起来吧。”太师薛文利似乎是听烦了求饶之声,他冲着史政摆了摆手,让他起来,对他说道:“此人有趣,跟刑曹说一声,把那个什么开图的,换个地方,灌上几碗安神汤,待到清醒后好好的问,问问他在那里都听到了些什么,看到了什么,千万不能再出差池!”
“喏!”史政回答,接着向太师薛文利再行揖逊,继而退回官宦的队伍当中。
薛文利坐在轿子中伸手上下不断抚动着自己紫色绸缎的长袍衣袖,低下头来若有所思,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谁给了那帮所谓的“番兵”那么大的胆子,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要陪着魏王赵博在这个烈阳之下暴晒。
毕竟薛文利为当朝右丞,一品大员,跟外界的市井凡人一样,他应该是深居简出才是,不能够轻易露面,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随随便便的出现在外面而且是这等排场之上,着实是给他这张老脸抹灰都不算过分。
恰逢午时初刻,是阳气最盛之时,日光充足,甚至可以说是暴晒了。周边侍立的官宦们皆晒得面色通红,纷纷低头擦拭额头上的汗珠,面露痛苦神色。
同样,坐在轿子里面的薛文利也不好受,虽说是头顶不仅有木板遮阳,脚下还有木板隔地不至于烫脚,左右又有婢女侍奉手摇蒲扇送风,这么情形跟那些站在太阳下面的看客们强上不少,但是薛太师毕竟是大员,从入仕以来就享受下人前呼后拥地侍奉,自认为是金贵身子,怎么能不避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