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姜葵摇着头。
谢无恙弯身帮姜葵卸下甲胄,又替她重新披好大氅。
他取出藏在甲胄里的一件件吃食,隔着铁栏杆递进牢房里。姜峦却不吃,只是一一收进衣袍下,想来是要带回去留给父兄。
“长兄,你仔细听我说……”姜葵贴靠在铁栏杆前,急切朝他讲述劫法场的计划。
姜峦安静地听完了,没有提出什么异议,眸光淡淡,保持着平和的神色。
他倚坐在干枯的柴草之间,依旧衣装整肃。天光落满他的肩头,勾勒出一道淡色的挺拔影子,犹如一根折不断的戟。
“长兄……”姜葵低着头,轻声说,“等救你们出来以后,我们冬至喝酒吃馄饨好不好?”
姜峦侧过脸看向妹妹。在至亲的家人面前,她难得流露出一丝脆弱的情绪,低着头像只淋了雨的猫。她这几日瘦了许多,藏在大氅下的一张脸格外小巧苍白。
“好。”姜峦轻声回答,隔着铁栏杆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些天,辛苦你了。”
“你们没有受刑吧?父亲可还好?次兄情况又如何?”讲完了劫法场的正事,她终于忍不住一连串地发问。
“都没事。”姜峦温和地安慰她,“别担心。”
“你先出去,我同太子殿下有几句话说。”他又说。
谢无恙帮着姜葵穿上甲胄,等到她的背影在步道间远去,才慢慢俯身坐下来,低声问姜峦:“内兄,你的伤势……如何?”
姜峦轻轻摇头,抬手卷起一段袖袍,露出一截伤痕累累的腕骨……鲜红的血色触目惊心。
他一直端坐着没有动,是因为他几乎没有动弹的力气。金吾卫对他用了私刑。他为了保护父兄,一人承受了三倍的刑罚。那一身粗糙布衣下尽是刻骨的伤痕。
谢无恙今日才得知此事。他察觉到姜峦在刻意隐瞒,因此没有告诉姜葵。
“经脉尽断。我已是一个废人。”姜峦轻声说,“……再也握不住剑了。”
不久之前,他还是最年轻的小将军,距离升上郎将只差一步。仅仅几日之内,他已是残破之躯,再也无法纵马沙场、上阵杀敌了。
谢无恙闭了一下眼睛,深深平复情绪,而后低低地说:“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殿下,劫法场太危险了……”姜峦低声道,“你不拦住我妹妹吗?”
“我知道危险。”谢无恙垂下眼眸,“但我从不拦她。”
“也对。”姜峦叹息一声,“她绝不是笼中鸟、屋中雀……她从来都飞得很高。”
他微蹙着眉,深深思考许久,终于再次开口:“殿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内兄请说。”谢无恙颔首。
姜峦理了理袖袍,请谢无恙倾身过来,隔着铁栏杆对他低语许久。
谢无恙听完,眸光复杂,低垂着头,良久不语。
“此事我可以助你。”他低声说,“但是……倘若此事当真办成了,世间再无姜端山此人了。”
姜峦淡淡笑了笑:“世间已无此人了。”
一道天光斜照在他的身上,他静静仰起头,望着窗外舒卷的云流。
云卷云舒,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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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葵回到长乐坊时已是黄昏,霞光铺天盖地烧过天边。
“江少侠,吃晚饭吧?”小尘开了门,请她到屋里坐,“我阿娘烧好了饭,等着人动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