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这样放荡?再看梨云听着杨杏园说话,眼睛却瞅着自己,笑着摇摇头道:“我
不肯信。”她耳朵上那两只宝石耳坠子,也摇个不定。舒九成明知一定是说自己破
题儿第一遭的这句话,他却只装不知道,笑着嗑瓜子。这时梨云屋里并没有旁人,
梨云便对杨杏园道:“你真不会替我圆谎,我今天并没有打电话给你,你跑来做什
么?”杨杏园道:“你这话里有话,我就不该来吗?”梨云道:“你想想看,今天
是什么日子?”这时,杨杏园才想起来了,今天是冬至,正是要做花头的日子,自
己糊里糊涂,就跑来了。笑道:“这也不算什么,我是两个人,万万不能打牌,吃
一桌牌饭,开销二十几块钱得了。”梨云道:“你这个钱,未免花得冤枉了。前几
天为了这个事,我也曾和姆妈商量过。我说不久的日子,已经请你作了一个花头了,
这回似乎不好意思,再来麻烦你。况且听见说,这两天你到南边去一回,在这个时
候就是约你,恐怕也是要推辞的。她也很以为然,谁知你偏自己撞了来。”杨杏园
道:“蒙你体谅,感激得很。这样说来,一定是有花头了。怎样还不见动静呢?”
梨云道:“原来约的是十一点钟,还早啦。”杨杏园道:“这个样子,竟是酒局,
不是牌局了。好红的清馆人啦。”梨云听了这个红字,真个脸上一红。杨杏园又问
道:“你的姆妈呢?”梨云道:“买东西去了。”这句话说完,便问杨杏园和舒九
成从哪里来?又问在哪里吃晚饭的?杨杏园一边和她说话,一边看她的态度。今天
很不自然,不像往日那样活泼泼的,却疑她身体不舒服,便握住她的手问道:“怎
么样?我看你好像不舒服似的。”本来是一句无心话,谁知梨云听了,脸上又是一
红,眼睛里含着两包眼泪,几乎要掉下来。杨杏园看了,更为疑惑,逆料这里面有
文章,只因舒九成是初次来的一个人,不便当面追问梨云,便把话支吾过去了。他
看梨云那个样子,格外找些话说,常常勉强露出笑容,十分不安,好像并不希望他
在这里。想道:“我不如做一桩痛快事,走了罢。过了今天,再来问她也不迟。”
便对梨云道:“我就依你这话,今天模糊过去,趁老的不在这里,我要走了。”梨
云道:“怎样你就要走?上哪儿去?”杨杏园笑道:“今天我在这里,你有许多不
便。”他本是一句玩话,把梨云却顶得没有话说。舒九成在一边坐着,看见他们絮
絮叨叨,纠缠不清,真个堕入五里雾中,莫名其妙,望着只是笑。杨杏园见自己把
梨云抵得没有话说,便搭讪着向舒九成笑道:“你看我们办的是什么交涉?”舒九
成道:“除了你们自己知道,别人怎会明白。”这几句话益发中了梨云的心病,笑
道:“你两人说话,就像打哑谜似的,难道喝醉酒来了吗?”杨杏园听了,对她笑
笑,自己便在衣服架上把大衣取下来穿上。舒九成也要过来取大衣,却被梨云挡住。
梨云道:“瞧我罢。”先在架上取过大衣,提着后身,让舒九成穿上。舒九成道:
“不敢当。”梨云站在面前对他一笑,说道:“不要客气。”舒九成当真穿上了,
梨云替他整了一整大襟,低声道:“没有事,请过来坐坐。”舒九成从来没有经过
这种风味,见梨云这样和他客气,不觉受了一种奇异的感触。这时杨杏园走了,他
也只好跟着出来。走出大门,杨杏园笑着问他道:“你这总算长一回见识了。觉得
怎样?”舒九成笑道:“我以为这里总是活地狱,谁知里面的陈设,比我们自己住
的屋子还好。”杨杏园道:“活地狱也有,不过不在这个地方。难为你,你竟不像
是初次进门的。”舒九成笑道:“你哪里还有?”杨杏园道:“怎么,你倒逛起兴
趣来了吗?听你的口气,却有还想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