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里头,有一个人吃饭,这小厨房的生意就很好了。”说时一个穿了围裙的厨
子,拿着一只托盘进来收碗。对洪俊生道:“四爷今天怎样?”洪俊生道:“我没
有动手。”厨子道:“今天好热闹的场面!听说有一万多的输赢。刚才齐子雪捡了
一个便宜,一句话,得了一千块钱,这不是点得着火的运气吗?难怪人家新升局长
哩?”洪俊生道:“怎么一句话捡一干块钱呢?”厨子道:“今天来了一位新冤桶,
不知道是哪部一个佥事,带来了三千块钱,一定要作庄,不到几宝就输了两千。他
急了,说:‘还有一千块钱,我要双,作一宝卖了出去。’齐子雪正背着两只手,
站在桌子横头看宝路,正在等机会啦。听了他这句话,随口答应一句,说:‘我买。’
这位佥事不等人家说第二句话,往上一跳,抬起手来,使力叫了一句双,一下就把
宝盒揭开,低头一看,却是一个单。他摇了两摇头,叹了一口气,把面前堆的十叠
钞票,双手往齐子雪面前一推,说道:‘你拿去,你拿去。’一声不响,红着脸,
就走。你想齐子雪的话,是随嘴说的,本来成心讨他的巧,揭开来是个双,他掉转
身就走,你奈他怎样?这位佥事当时就是不叫他拿出钱来比一比,至少也应该重问
一句,问他算话不算话呀?等到自己一揭开,你输了,你的钱摆在桌上,还收得转
去吗?”厨子指手画脚,正说得高,兴,外面有人喊道:“老刘,你收碗怎样收这
半天?还不快来。”厨子听见叫,便将碗收着走了。杨杏园问洪俊生道:“这样说
来,你们这里,竟是一座很大的赌局了。”洪俊生道:“也不算大,不过有人保险,
办得很热闹。”杨杏园道:“不赌钱,也可以去观场吗?”洪俊生道:“可以,赌
场上,是没有阶级的。”
说着洪俊生就把他引进一重院子,上面正房里面,电灯通亮,人声吵得一塌糊
涂。揭开帘子进去一看,只看屋子中间,有两张大餐桌子,并拢在一处,足有三丈
来长,围桌子四周,坐了一排人,座的后面又站了一层人。桌子正面,有一个人将
宝盒摇了一摇,放了下来,袖着两只手,在那里抽烟卷。这四围的人,就都拿出银
元钞票来,也有放在里面的,也有放在外面的。杨杏园看见有些人,拿出钞票来,
摇了几摇头。有些人拿出钱来,使力的在桌上一丢,骂了一句之后,接上又说道:
“我偏要押者宝。”有些人拿钱在手上数来数去,却回过头同旁边的人说话。有些
人把钱放在面前,却抽着烟卷,在那里想心事。一会儿,那人把宝盒子一揭开,就
是人声大哗:也有乱骂的,也有叹气的,也有冷笑的,也有哈哈大笑的,也有笑着
和旁观人说话的,也有埋怨人的,闹成一片。那开宝的对面,就有一个人,把一边
的银元钞票,留着不动,把一边的银元钞票,拢在一处,就往怀里一扫,再拿出钱
来,照着那边存留钱的数目,一份一份赔了出去。顿时满桌子都是人手,许多长袍
马褂的阔老,也是一样。里面闹的这个时候,只见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歪戴着皮帽,
穿着哔叽皮袍,外套青缎子坎肩,口袋上挂了一串金链子,左手胳膊上搭着一件大
衣,右手拿着一根手杖,七溯八掷,口里衔着半截雪茄,挺着胸脯于走了进来。那
边赌场上的人,看见这人进来,纷纷的对他打招呼,早有人过来,和他接了大衣和
帽子,围着看的人,也就闪开了一条路,让出一张椅子来,请他坐下。他就将衫袖
一卷,用只手按着桌子,对桌面上的钱,望了一望,笑道:“今天的局面,也不算
大,我歇一会儿再来。”杨杏园看这人架子这样大,好像有点来头,便轻轻问洪俊
生道:“这是个什么人?”洪俊生道:“是个木匠。”杨杏园道:“你瞎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