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城,和你去找旅馆。”说着,杨杏园就出了三阳旅馆,到西城的蓝桥饭店来。
因为这家饭店颇有点规模而且还便宜,杨杏园的朋友,在这饭店里住的很多,
由他介绍过去,房钱可以格外公道点,所以他就看看有房间没有。谁知他一进门,
茶房早笑着点头道:“您刚来,他们早到了。全在十七号。”杨杏园摸不着头脑,
鼻子里哼着答应了一声。便问道:“都有谁来了?”茶房道:“张八爷,李四爷,
还有王三爷,全来了。”杨杏园这才明白了。原来他的朋友张达词,是一个有钱的
闲员,终年无事,只在外头玩,他另外有一班吃喝嫖赌的朋友,在蓝桥饭店组织了
一个小俱乐部,随便集合。今天大概又是集合的日子,在这里赌钱了。杨杏园走进
十七号房间,只见围了一桌子的人,在那里打扑克。另外还有三个年轻的女客,在
一块儿说笑。内中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穿着蓝印度绸的裙子,上面绿哔叽夹
袄。雪白的脸,连脖子上都擦的是粉。烫着的头发,高高蓬起,打了一条辫子,戴
着一朵很大的大红绸结子。鼻梁上,架着一方玳瑁框眼镜,眼球在里面直转。时髦
极了。杨杏园想道:“奇怪,他们这群人里面,哪里来的这时髦女子?”这时,桌
上的人,回头都看见了他。张达词连忙嚷道:“难得!难得!怎么杨先生今天也有
工夫来玩?”杨杏园道:“就不许我玩吗!”此外桌上赌钱的李公耳,王眠石是两
位大学生,也是杨杏园所认识的,都忙着打招呼。张达词道:“杏园兄,加入加入。”
杨杏园这时已走到桌子边,看他们桌上的场面。张达词伸出一只手,握着杨杏园的
手。又把这女子的手,也一把拖了过来,将两个人的手都握在一处。口里笑着说道:
“叫你们认识认识。”杨杏园出其不意,倒不好说什么。那女子操着纯粹京腔,却
笑着先问道:“您贵姓?”杨杏园一看那样子,早已瞧了八分账,便笑着说道:
“我姓杨。你呢?”那女子笑了一笑,然后才说道:“姓刘”。杨杏园目视张达词,
含着微笑。张达词道:“你别笑,和我没关系。我和她是一对儿。”说时,伸出手
去,将站在身边那个姨太太装束的肩膀,拍了一下。那妇人道:“小张,你不怕小
桂枝儿吃醋吗?我是不在乎,一对儿就一对儿,怕什么?”张达词伸出一个大拇指,
对那姨太太道:“小吴儿!好的。”另外有个女的,穿着蓝色旧湖绉的夹袄,黑羽
毛裙子,脸上擦了一片胭脂,倒像一个良家妇人,拿着一条手绢,捂着嘴笑。这时
王眠石走了过来,扯着杨杏园坐在一张沙发上,将头就到他肩膀上,用手掩着半边
嘴,对着他的耳朵说道:“这三个你瞧怎么样?那个穿蓝衣服的,还是新出马的。”
杨杏园听了这话,脸色未免一变,轻轻的对王眠石道:“你们这事,未免有些丧德。
老的罢了……”王眠石伸出一只手,将杨杏园的嘴一堵,笑着说道:“废话。”杨
杏园因对手方在当面,这话也不便深说,只好算了。王眠石将手一招,对姨太太装
束的说道:“小吴儿来。”那小吴儿果然走过来,挤在他们两人中间一坐。她对杨
杏园道:“这儿我来过两回,怎没有见过您?”杨杏园笑笑。王眠石道:“小吴儿,
你不是说有一个很好的妹妹吗?介绍给这位杨先生,好不好?”小吴儿道:“好哇!
干吗不好?”那边张达词叫道:“眠石进牌不进牌?别胡闹了。”王眠石听说,便
过去打扑克去了。这里只剩杨杏园和小吴儿两个人。杨杏园这时候真有些穷于应付,
一时找不出话来说,便问了一句道:“住在什么地方?”小吴儿笑了一笑又顿了一
顿,然后才说道:“后门。”杨杏园恍然大悟,她们这些人,是不会告诉姓名住址
的,自己怎样这般傻,开口就问她住在什么地方。这样一想,未免有些不安,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