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世涛默默咀嚼着这句话,半晌诚恳地道:“是,我太年轻,我怕我不能好好保护姐姐,反因为历练不够,早早葬身官场,因此,我愿国公,有以教我。”
“真心吗……”容楚似乎还在专心地看眼前的花。
“此生这个问题您不必再问。”
“那好。”容楚转身,“世涛,上府边乐成很喜欢你,连你私自带兵出营都替你找了个理由遮掩了,你已经无罪,再加上这次发现密道的大功,以及总帅的抬爱,你在上府大营的前途,必然光芒万丈,可我今日要问你,如果为了你姐姐,我要你放弃,不仅是要放弃到手的锦绣前途,你还会失去到手的军功,会被重重问罪,会一落千丈,在另一个恶劣的地方从头开始,这糟糕的一切,只为有朝一日,你或许可以救你姐姐……我问你,你可愿意?”
风忽然静了静。
绿荫间蝉也不鸣。
良久,容楚听见少年的声音。
依旧清亮坚定,是这脚下永不干涸的流水。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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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阑在屋内问完了景泰蓝经历,听见容楚和邰世涛边走边谈回来了,隐约听见两人对话。
“……难为你了……”
“……那后面的事情便拜托国公……不过既然国公要我这样做,我对国公也有个小小要求。”
“你说,说了我自会斟酌。”容楚的声音听来有几分警惕。
邰世涛却在笑,“……没什么,既然我马上要水深火热了,你得允我先过几天好日子……给我们总帅打个招呼,我要在此陪姐姐几天,而且这几天,我想给姐姐多逗点乐子,也算是我们姐弟告别前,为她做些事儿,请国公无论如何,不得阻拦。”
“你是愿意你姐姐开心,我有什么不乐意的。”容楚似乎在走神,心不在焉地答。
太史阑皱起眉——瞧这家伙语气,当自己是姐夫哪?
果然听见邰世涛语气取笑,“国公可真雅量,差点让我以为姐夫当面。”
“你这小子。”容楚也在笑,“怎么,觉得我说不得?”
“说得,说得。”邰世涛大笑,当先奔了开去,“国公尽管说,抓紧时机说,呵呵……”
“这小子……”隐约听见容楚淡笑。
太史阑缓缓放下窗扇,靠在床上。
所谓姐夫什么的,她当然不放在心上,倒是“水深火热”“过几天好日子”“姐弟告别”什么意思?
容楚不是说世涛虽然擅自出营,但得边乐成庇护,发现密道又有大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吗?又是哪来的“水深火热”事儿?听刚才容楚语气,很是包容,微微歉疚,他要邰世涛去做什么?
正想着,邰世涛已经进门来。太史阑抬头看着他。
先前容楚和李扶舟都在,两人几乎没有直接说话,现在,仿佛才是重逢后的第一眼。
邰世涛站在门边不动了,不知怎的有点无措的样子,那晚冲营而出的决绝都似忽然飞到九霄云外,他靠着门边,拉拉衣角,整整袖口,眼睛低垂着,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一脸“思念过甚,近乡情怯”的神情。
太史阑望定他,脑海里掠过初见那夜他披衣而来的身影,头顶上两个旋儿还在眼前晃动,又或者是鹿鸣山下他蹦跳而来的欢快,金色龙头在胸口一窜一窜,再或是邰府书房里的大声嘶喊,事发那夜牛车前的泪流满面。
她最初相遇的这个男孩,在短短时日里,为彼此留下无数感慨。
眼前的世涛似乎又长高了些,脸庞晒黑了,线条轮廓却越发鲜明俊朗,比往昔的俊秀少年多了几分军人的硬朗,但目光纯澈如前,充盈离别的思念和相逢的喜悦。
她扬起脸,微微笑了。
由衷欢喜。
“过来坐。”
邰世涛的脸庞似在一瞬间发亮,两步就奔到了太史阑身边,习惯性拖了个小凳子就要坐在她膝前,忽然顿了顿,把凳子向后拖了拖,脸上掠过一抹红晕。
太史阑好笑地看着他,这个半路弟弟,在邰府的时候还没有什么男女之防,真心待她如姐,如今军营里混一圈,倒学会扭捏了。
“混得不错。”她看了看邰世涛军衣上的佰长标志,“这才多久,都有个佰长了,你真没辜负咱们当日牛车前的誓言。”
“那也不如姐姐你。”邰世涛勾着脑袋,瓮声瓮气地道,“你马上就要封官加爵了,文武职兼备……”
“你怎么知道?”太史阑警觉地问。
“啊……我猜的,”邰世涛立即道,“按照咱们南齐惯例,但凡文职出身而又对武事有贡献者,都会给予武衔,所以我想你也应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