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艺指了刚才替罗成遮掩撒谎还在挨打的小厮说:“田埂,再多责十板子,这是他替他主子挨的!”
“王爷,王爷饶命,小人不敢了!”
田埂被重新拖上凳子,又一阵哀嚎声,板子不等打完,田埂已经昏死过去。
北平王这才愤然道:“尔等都长个记性,若是谁再敢为虎作伥,带了小主子去胡闹,加倍责罚!”
转身再怒视罗成,罗成跪地请罪道:“父王的责罚,儿子谨领了,儿子一定洗心革面,再不敢顽皮胡闹。父王既然抬举李子颜,儿子也觉得李子颜是个耿直好样的,不如就让他升做跟班的小头领,也好好带这些奴才!”
北平王满意地点头,自此紫嫣就升了官。
小厮们被搀扶走,一个个哎呦地乱叫,其中侥幸逃脱的是罗星,他今日没有随了去马市。
罗成也不多解释,只看了紫嫣一笑,那笑意令紫嫣心寒,不知道他又葫芦里卖什么药。
罗成告辞欲退下,北平王咳嗽一声喊住他。
招招手,老仆人罗春端来一盅热气蒸腾的参汤。罗成面露惊愕,似是知道父王定然是知道他赌气摔汤碗的事,小嘴一翘,反多了几分委屈。
“成儿,过来!”北平王和颜悦色。
罗成挪揄地在原地踟蹰,偷眼看了父王,嘀咕了几句什么,紫嫣也听不清。
“哎呀,忘记了成儿脾胃不和,身体羸弱,老啦老啦!忘形大了!”北平王用折扇敲着自己的额头抱憾道:“父王新近得一把上好的牛角雕弓,如何就忘记我儿不堪一击,无力引弓了呢?”
一听上好的雕弓,罗成星眸立时璨熠,走近桌案,脸色稍霁。
北平王拉过儿子在身边上下打量,看他眉清目秀的也颇惹人喜爱,又正色道:“这些日突厥兵马有移动,一股骑兵出没在幽州山谷中,父王正欲派你提兵去历练一番,可巧你就病了。”
听说要带兵打仗,罗成眉飞色舞,立时精神起来,拱手抱拳道:“父王但可下令,成儿愿意领令出兵!”
北平王笑了摇头,叹了句:“知子莫若父!”捋了胡须从桌下掏出一张皂色的角弓,也不似小王爷平日背的弓那么雕琢精致拉金嵌玉,平常无奇的样子,罗成跨步屈膝引弓,弯弓如满月,四下望望,如获至宝般嘴都合不上。
看到小罗成恢复欢颜,又凑到他身边有了欢快的样子,罗艺这才拉他在身边循循善诱道:“成儿,不是父王对你束手束脚,只是你还年少,不知江湖险恶。待你再大两岁,父王就教你罗家枪的绝招‘回马枪’!”
似乎这条件破令罗成满意,点点头不再执拗。
“只是我儿日后不得再如此任性,你午间摔了碗糟践东西也罢了,如何气得你娘哭了一下午,伤心欲绝的。再若调皮,父王恼了可还是要打他!”
见罗成低头不语,罗艺替他说道:“十四岁的孩子,就如此好脸面,父王知道你恼得不是挨打,是当了众将挨打颜面尽失。只是你细想你做的事,可该不该打?君子不夺人所好,那突厥人的马,你喜欢,主人也喜欢。若是你心爱之物被父王恃强豪夺了去,你气也不气?父王责你你都寻死觅活,可见心中不服。”
罗成依旧低头不语。
北平王见儿子多半是认同了他的话,又叹息道:“昔日父王自幼丧了父母,流浪度日。也是你这个年纪从了军,被你外公收做义子。父王昔日也是个野马难拘的性子,自归在你外公膝下,也是没少吃了你外公的打。那时是不服,也曾赌气,但有个爹关心责骂,也是福呀!及至你外公殉国,每想起他老人家,还是心存感伤,夜不能寐。”
紫嫣立在一旁听,罗艺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她的在场。反是这为人父亲诚挚的话语令紫嫣听得感伤。
罗成的外公,想必就是传说中那前朝南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太宰秦旭。紫嫣在宫中曾听说过这位德高望重的前朝老臣,因为皇爷爷兴兵伐南陈,老太宰选择了殉国。罗艺就是秦太宰的女婿。
动情的话语反令紫嫣想到了自己的生父废太子杨勇。昔日父亲身居太子之位,府中车水马龙何等的繁华,只是父亲对她不闻不问极为冷淡,反是对小妾的子女格外宠爱,没想到母亲搂了她啼哭的情景,紫嫣对父亲的怨恨就更甚。不幸中的万幸,皇爷爷对她宠爱有加,这些年她都是在皇爷爷的宠爱下长大,眼前舔犊的情景反令她热泪潸然而下。
回到自己的房间,仇婆婆神秘的拉她到一旁满眼欣喜地说:“小主儿,小皇孙找到了!”
紫嫣本是满眼泪花,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惊呆,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仇婆婆抹了眼泪对天祈祷道:“先皇之灵在天保佑,小皇孙总算找寻到了!”
“杨佑他现在哪里?”紫嫣问,她依稀还记得佑儿的小模样。
“小主儿莫急,老奴这就安排小主儿和小皇孙相认。”
寻回弟弟的惊喜令紫嫣原谅了小王爷罗成,仇婆婆说得对,她身负血海深仇,是有重任在身,哪里有暇同一个顽劣的小王爷去计较琐事!
“李子颜,小王爷喊你去伺候呢!”仆人罗星跑来传唤,紫嫣忙随了他前去小王爷的寝殿。
雕梁画栋,红漆洒金的柱子,淡蓝色的帷幔在风中微起曼舞,此处倒像是小姐的闺房。
香炉内熏香袅袅入鼻,让人心境平和。
小王爷在书桌前翘了腿一副闲散的样子,哪里像初见时的雄姿英发,原来他是个两面人,在爹娘面前装得乖巧懂事,在外一副颐指气使的神气样,背了人就是公子哥的样子。
“知道给本殿做伴读的规矩吗?”小王爷上下打量紫嫣问。
“王妃吩咐,陪小王爷读书,随在身边照顾小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