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个女人,也没缺胳膊少腿儿,五官也还正常。
殷大当家沉默了半晌方转头看何先生:“这……这就是九爷要纳为妾的女人?”
小何一脸悲痛,何简一脸绝望,但二人都点了头。殷逐离半晌才回过头来,努力让自己脸上带笑:“请问……您贵庚啊?”
对方垂眉顺眼,似是小户人家出生:“回王妃,我今年四十有六了。”
殷逐离从上至下打量她,这要说驻颜有术也就罢了,偏偏她还特显老,那松驰的皮肤、那脸上的雀斑,那纠结的白发,这别说四十有六了,就是说六十有四她也能信。可是这这这……我们家九爷就喜欢这个?
这癖好、也太特别了些……吧……
殷逐离默然,许久终于转向小何:“怎么回事?”
小何抹了抹一头冷汗:“王妃,今日九爷邀曲二爷去富贵千倾坊斗蛐蛐,门前这妇人揪住自己儿子哭闹,九爷就出了三十二两将这妇人买了下来,说是要纳为妾。”
千倾坊是个赌坊,因其乃富贵城名下产业,众赌徒为图个吉利,又称其为千倾富贵坊。而今日不巧,沈小王爷与曲二公子堪至赌坊门口,便见一个老妇正拖着一青年男子,纠缠不休,引了无数街坊围观。男子不厌其烦,狠狠一脚将她踹开,径自往千倾坊行去。
妇人哭天抢地,引得周围众人更是议论纷纷,她儿子原本是个屠夫,其父早逝,以往辛勤下来每日也还有些盈余,一家日子过得尚可。自从迷上了赌博,便天天往这千倾坊跑,输了媳妇,卖了儿子,他母亲也落得只能乞讨度日。而他今天把房子也给卖了,得了银子便匆匆来到千倾坊,准备翻本。
沈小王爷闻知事情经过,只气得火冒三丈,上前扶起了地上恸哭的老妇:“普天之下,竟有这等事情!来人,去把那混帐东西给爷揪出来!”
小何是他的长随,也是有些身手的,何况见是沈小王爷,勾钱自然要多加照抚。那青年男子很快就被逮了出来,他面上虽有惧色,仍是色厉内荏:“大人,小民并未犯法,所有银钱皆是自家财物,大人何故拿我?”
那妇人一见他,啼哭更甚。沈小王爷瞪了他半晌方道:“你家房子卖了多少银两?”
那男子倒是不敢造次,忙跪在地上:“三十二两银子,这是有卖房契约的大人。”
沈小王爷穿了件绛紫色的长袍,贵气逼人:“区区三十二两银子,怎够你翻本呢?”
那男子倒不料他会这般讲,当下便愣在当场。沈小王爷逼近他,嘴边露了丝笑意:“爷娶你母亲作妾,再给你三十二两银子,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那妇人亦被惊住,男子颇有些踌蹰:“这……官爷,古往今来,岂有儿嫁母的道理呢?”
沈小王爷丝毫不以为意:“你卖儿、卖妻,又如何卖不得母?何况三十二两白银,你这老母还有别人会出这样的价钱来买么?还免了你日后的奉养之责。”
男子想了一阵,终是抵不过银钱的诱惑:“好!”
沈小王爷也不顾妇人的哭闹和周遭看客的讥笑,当即掏了三十二两银子扔在男子面前,然后他神色变得一本正经:“爷既然娶了你老母,便算是你爹了吧?”
“……”男子正五味杂陈地捡银子,闻言不由一僵。沈小王爷狰笑着靠过去:“即使爷是你爹,自然能打得你吧?”
言罢不待对方回言,他立时将人摁在地上,身后勾钱和小何怕他吃亏,忙将男子四肢按住,任他将人一顿痛捶……
他边捶还边吩咐差役:“将爷新纳的妾室带回爷的王府交给王妃,对了,把爷的这个儿子也一并带回去,爷要好生教导……”
殷大当家以手抚额,不忍再闻:“你是何人?”
那妇人也有些畏惧:“回王妃,民妇张齐氏,长安人士,丈夫张英早逝,有个儿子叫张青。”
殷逐离挥挥手:“带往水晴苑歇着吧。”
而及至夜间,广陵阁,殷逐离见到这个张青,她毫不怀疑他肯定是个屠夫,生得膀大腰圆,皮肤黝黑。白日里也不知道被沈庭蛟如何收拾了,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此刻见到殷逐离,他倒是学乖了,直接就上前跪地拜了三拜:“母妃!”
殷逐离自认为也经过一些大风大浪什么的,但这一声母妃叫出来,她仍是浑身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