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峥住的地方比较简单,他在光明山的一处半山腰上盖了一所小院,一进一出,共两间房,院门外全是不死花,花瓣铺成了一条粉红色的小道。
云峥所住的屋子里除了床与桌,其他什么也没有,比起往年在安亲王府里他的住所来说已经简陋了许多,堪称贫穷。
桌上放着竹筒茶壶与茶杯,木屋里散发着丝丝草木清香,门前避雨的檐下挂了个银质的风铃,此刻正随风叮铃作响。
隋云旨就躺在床上。
一条薄毯盖在了隋云旨的腹间,他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蛇,粗壮的蛇尾上全是伤痕,人的皮肤也成不自然的病白,泛着淡淡的青色。
阿箬不会治伤,云峥不知为何倒是会一些,瞧着手法有些娴熟,正采空中的灵敷于隋云旨的伤口处。
伤口已经不流血了,隋云旨也慢慢清醒了过来。
他有一只眼伤得比较严重,此刻青紫紧闭着,另一只眼半睁,费力地看向阿箬的方向,在见到阿箬时居然还能笑出来:“阿箬姑娘。”
阿箬瞥了一眼木屋外停在树枝上的海东青,嗯了声:“你与人打架了?”
“嗯。”
隋云旨实话实说:“这里好多妖啊,我打不过。”
他是打不过,把自己弄得也太惨烈了些,就连人形都维持不了,足足在树上挂了好几日,淋了几天的雨水又经暴晒,能捡回来一条小命已经算不错了。
阿箬想,好在猎云找到了她,若不是有猎云引她来秋风峡,下次阿箬过来时世上恐怕就没有隋云旨,只有那株树上挂着的一具晒干了的蟒蛇。
“阿箬姑娘找到那个人了吗?”
隋云旨问。
阿箬将目光收回,落在一直背对着她不做声的云峥身上,她没应话,隋云旨就知道她大约是没找到的。
隋云旨道:“我见过那个人。”
云峥给隋云旨治伤的手顿了顿,双眸垂下,嘴唇抿成一条线。
“你说。”
阿箬正襟危坐。
隋云旨眯起眼去回忆,记忆中的片段逐渐清晰:“他大约二十五,额心有一粒青痣,身量不高也不瘦,细眸薄唇,穿着一身暗蓝色的水纹衣裳。”
这话说得太过详细了,就好像隋云旨与对方碰面后又细细看了一番。其实隋云旨的记忆有些模糊,他只在黑暗中远远瞥见了那个人,却偏偏自入秋风峡后,一切回忆都变得深刻清晰,反倒让他在那匆匆一瞥中记住了对方的样子。
云峥放下隋云旨的尾巴,转身对阿箬道:“他至少与五个不同的妖争斗过,不是我林中阵法所伤,这一身血腥气若继续留在秋风峡里,怕是会引来其他的妖。阿妹若想要你的同伴好,还是快些带他离开这里吧。”
阿箬挑眉,听出了云峥话中逐客意味,不等阿箬开口,隋云旨却说:“不用管我,死也不过一条命,阿箬姑娘去找那个人,或叫我来引出那个人都可。”
云峥闻言,回头瞥了隋云旨一眼:“你真不要命了?”
“那你呢?”
阿箬打断了云峥的话:“你在为那个人掩藏什么?”
云峥静默,他从未否认过认识那个岁雨寨的人,之前在与阿箬交谈的过程中,也透露出他知晓当年岁雨寨的事,可他依旧在包庇那个人,只因那个人不是主动去伤害神明,也是被隐瞒吃下了肉汤。
一番话谈至此时已没什么好继续说下去了的,几方缄默,阿箬起身,牵着寒熄走出了木屋。
她觉得闷,想出去透透风。
“阿妹!”
云峥对着二人背影喊了一声,没叫住阿箬,也没主动追上去。
隋云旨还躺在床上,见阿箬离开,挣扎着要起来,半边身子立起后又瞥见了与阿箬并肩的寒熄,仅剩的那只眼睛轻轻眨了一下,还是躺了回去。
云峥见状,撇嘴:“还知道躺下养伤就好,那就死不了。”
“我见过你。”
隋云旨盯着云峥:“在我入秋风峡的第一日。”
那一日他见到云峥在湍流中垂钓就知道对方不是一般人,阿箬说过让他避开擅玄术者,隋云旨也是这么做的,他想避开云峥,却意外被另一股妖气引入了秋风峡深处,站在了光明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