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沈姑娘第一次来,我领她在府里转转吧?”相思主动提议道,俨然一副主人家的口气。
她称呼沈潆一声沈姑娘,想刻意拉开裴延和沈潆两人的距离。沈潆知道这姑娘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她恰好也想探探虚实,便对裴延说道:“那我跟相思姑娘去了。”
裴延手头还有些公务亟待处理,没办法陪沈潆。有相思做向导自然是好,就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走出屋子,青峰来不及阻止。侯爷不知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吗?就这样让她们俩呆在一起,待会儿要是一言不合打起来……他试图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头疼。
沈潆跟着相思走到院子里,边走边看。京城的靖远侯府毕竟有些年头了,建筑老旧,透着份厚重的感觉。这里的府邸是新建的,只有短短几年的时间,还能依稀闻到油漆的味道。西北的房屋多是砖土所建,靖远侯府的部分建筑还是采用了木造结构。在林木奇缺的西北,这是身份的象征。
相思对这里的每一处都很熟悉,认真地向沈潆介绍,甚至有几分夸耀的意思。过往的下人都认得她,纷纷跟她打招呼,然后好奇地打量沈潆。
等看了个大概,相思才切入主题:“你跟侯爷认识多久了?”
“几个月的时间。”沈潆如实地回答。
“我跟侯爷认识快十年了。”相思看了她一眼,“我的父母命丧鞑靼骑兵的马下,是侯爷救了我。从小我就喜欢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伺候他。你在京城,我在大同,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可你跟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可不是谁都能呆的地方。”
这姑娘话说得直白,也不拐弯抹角。
沈潆笑了一下,从容地说道:“我来这里,自然是侯爷的意思。”
“我知道侯爷现在喜欢你。不过你们才认识几个月,感情谈不上多深厚,侯爷是图一时的新鲜。说到底,你也只是个妾室。我们之间,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
她这番话本来也不算错,但沈潆听了,觉得有几分刺耳。从前,她是绝对不会跟个小姑娘计较的,可相思张口一个妾室,闭口一个妾室,就像拿了把刀子在她心口划。
“小姑娘,我比你虚长两岁,见识也广些,说出来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你也姑且听着。”沈潆双手抱在胸前,口气凌厉,“侯爷跟我相识的时间是不长,但我现在跟他在一起。你跟他认识了快十年,却连他的妾室都没当上。感情并不是高低贵贱的问题,而是适不适合。只有在恰当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才会修成正果。不是你的,争也争不来。是你的,逃也逃不掉。明白了吗?”
相思没想到沈潆如此厉害,不甘示弱:“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为侯爷学了手语,学了医术,学了兵法。只要侯爷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呢?你说说你为侯爷做过什么?”
沈潆一时语塞。仔细想来,她似乎一直享受裴延对她的好,而不曾亲自为他做过什么。跟相思一比,的确是败下阵来了。
相思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冷冷道:“我看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也不懂什么叫爱。没有为深爱的人付出过,努力过,还大言不惭地谈什么合适。你连诚实地表达自己的感情都做不到,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总之,我是不会放弃侯爷的!你不配得到他的喜欢!”
说完,她就径自离开了。
沈潆就近坐在廊下,抬头看着蔚蓝如洗的天空。相思说的一番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响,在她心中震起阵阵涟漪。这个年轻的姑娘轻而易举地看破了她。她伪装的喜欢,她伪装的依赖,甚至她伪装的恩爱,一点点地裂开,露出里头那个阴暗的自己。
在她的内心深处,从未想过为裴延付出什么。她是为了活着,活得好而在拼命努力着。而裴延只是她达到这个目的的踏脚石。
她的确对不起裴延的感情,可她能如何?她已经不会爱了。千疮百孔的内心,尚且缝补不了那个破碎的自己,如何还能放进去一个人?爱是个太奢侈的东西。
想不到活了这么久,论真心,论坦诚,都输给了一个小姑娘。还真是失败啊。
沈潆摇头,叹了口气。起身,凭着记忆找了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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