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想片刻,他不信任锦衣卫的操守。到底锦衣卫的机构和他们不同,老将军离京时就觉得锦衣卫随行,肯定别有目的。但他不信锦衣卫,也不信沈宴,对沈宴的背后却是相信的。
之前那些年大家一直糊涂着,被沈家所惑,以为沈昱是沈家放在明面上的人,那沈昱所为,定是代表了沈家。但那位沈公子天天花天酒地,把大家弄得稀里糊涂,以为沈家在自我埋没,不敢出头。等时间一点点过去,沈宴慢慢从一个小卒,爬到如今地位,大家猜恍然大悟,看出来:原来沈家真正期待的那个人,是沈宴啊。
既然这样,沈宴肯定不会给沈家找麻烦。
老将军点了头,“老夫这就连夜手书,向玄安关借兵。”
年轻将军看老将军一眼,思索片刻,神色严峻下来,也慢慢点了头。
此事进行的悄无声息,次日天亮,雨停后,众人继续赶路。夷古国没有跟大魏国提起昨夜投奔的兵马一事,大魏这边也好像全是聋子瞎子一样,没有一个人问。且在两位将军的吩咐下,之后路程中,大魏国的将士收敛了许多,尽量把自己埋成小透明。相反的,夷古国的将士张扬了许多,每天都寻找着各种奇葩的理由和大魏这边发生争执。
两位将军心一点点喊下去,日日沉着脸,往南下的方向望,焦灼万分:看夷古国这态度,和亲和的一点诚意都没有,出事的可能性太大了。
刘泠自然感受到危险气氛,因为沈宴每晚都来找她。他也不睡,闭眼靠墙坐,身姿如豹,似随时等着消息。
沈宴也请秦凝过来,说近日可能有变,她不要乱跑。
秦凝的回答是,“你管我?”一点面子都不给沈宴。
沈宴懒得跟他那个小孩子似的前未婚妻扯嘴皮,直接拨了一队人去保护秦凝,秦凝脸上神情是明晃晃的几个大字——跃跃欲试。
“……”刘泠不懂她跃跃欲试个什么劲。
一个无月的晚上,天气闷热,大地上一片平静。
穆将军忽然被叫到皇子那里。他过去的时候,皇子坐在主座,帐篷中,已经沾满了黑压压一群人。
厚重的门幔被外面狂风作的哐哐掀动,青铜灯火明明暗暗中,一室压抑。皇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他手撑在黑油虎案上,抬头看到门帘上“狩猎逐鹿”的金漆彩画图案。这种狂野的画风,给了他勇气和自信。
他重重一拍桌子,抬起头时,目光已变得深幽沉着,“今晚对大魏出兵,从和亲队伍开始,一路杀向玄安关。大魏把我们当下民,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教训!”
“是!”众将怒吼。
穆将军愣住了,“今晚?皇子,这是不是太突然了?”
“穆将军,你不是一直喊着要报仇吗?怎么真到了跟前,反而怂了?”一个将军挤眉弄眼地嘲笑。
皇子暗含深意的目光探来,穆将军一凛,当即呸一声,哈哈大笑,“怂个蛋!皇子这样安排,正和老子意!皇子,咱们这就集兵,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吧?”
“好!”
针对大魏和亲队伍的暗杀,从这一刻开始,从这个帐篷开始,开始实施。
出了帐篷门,众将军一个个去召集手下。穆将军也混在人群中,往自己的帐篷那边去。中途,他打晕一个跟随自己的小兵,寻了光线暗的地方,把妆容一换,罗凡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但他那张总笑嘻嘻的圆脸,此时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他急急往沈大人的帐篷方向急掠去,到这一刻,他的一路潜行任务已经完成,该把最重要的讯息送出去。
沈宴得到消息时,也就比夷古国那边的行动稍微早一刻。这一刻钟,是罗凡拼命争取来的。罗凡怒骂,“本来好好的计划,何时作战,完全在咱们的掌控中。谁知道那个夷古国运气太好,中途跑出来一队‘寻亲的’。好嘛,咱们立刻就变得被动了!沈大人,现在怎么办?玄安关那边派来的将士怎么还不来?总不会让咱们去打仗吧?哈哈,也不错,说不定能混个将军玩玩……”
打仗?
沈宴瞥他一眼,“你倒是将军坐久了,真把自己当人物了。锦衣卫只负责暗杀刺杀,打仗,我们不会做,也做不了。”
罗凡叹口气,也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了。随便一个人都能上战场打仗,那些老将军们早该无用武之地了。
他理智回来,终于开始发愁,“那怎么办?真去暗杀?这、这人也太多了……”他易容穆将军的时间,天天混在夷古国那边,自然对那边现在的兵马数有大概了解。锦衣卫一共才十几个人,就算每个人都不知疲惫,那也从没做过时时刻刻砍大白菜的事情啊……他心里也开始虚了。
沈宴召集锦衣卫诸人,由罗凡得来的情报,将夷古国军中几个重要人物的名单交出去,大家自然心知肚明。
“然后呢?”罗凡还是心里发虚。
沈大人脸色淡淡的,“等玄安关的救兵。”
“……”可谁知道那些将士什么时候能到啊?今晚的可能性太低了。
“再然后呢?”难道遇到锦衣卫也没把握的事情。
沈大人说,“我把你们分出去,一队保护公主,一队保护安和公主,一队保护长宁郡主。”
“再、再然后呢?”大家觉得沈大人的安排,为什么这么没谱。
沈宴望望天,“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