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车轴从机械臂爪钩中滑落尚有可能是一起意外,接下来那两下,机械臂的行为显然具有“目的性”。
宏彬智能的安全工程师,以及卡车工厂的流水线操作员,以及警方网络安全顾问连夜研究起了总控系统里留下的log记录。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并不是流水线程序本身出现了问题,而是宏彬总控被恶意架空了,它正常的指令数据包发出后,会无数次发送,但发不出去而陷入死循环,导致总控台的命令无法落实。”
网络技术支队刘副支队长对案情做了一个总结:“至于操控机械臂运作的指令——显然,幕后黑手找到了宏彬智能总控的安全漏洞。”
单瀮点点头:“你意思是,这是一起黑客网络攻击?”
“是黑客攻击,但不是传统的网络攻击。”刘副支队摇了摇头。
“工厂流水线使用的是内部局域网,封闭的系统,相当于一道天然的,物理防火墙,只出不进。”他解释道,“目前来看,工厂的路由器并没有受到网络攻击,因此,我更倾向于——这是一起来自内部的攻击,或者说某一台内网上的设备被黑成了一个跳板,建立起了封闭系统与外界的桥梁。”
“所以,这不仅仅是网络安全问题,”单瀮言简意赅地挑出重点,“这是一起故意伤人事件,且凶手的设备、甚至凶手本人,就在工厂内部。”
刘副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分工就很明确了,网络技术组负责分析电脑数据,刑侦支队负责找出凶手。
“我们能知道哪个IP在与外界对话吗?”
“能。”
“我可以通过路由器的记录,查询到当时所有接入内网的设备仪器。”刘副输入一串代码,一敲回车,顿时,黑色的屏幕上跑出一行行白色ip,里面有手机,有智能平板,也有工厂内部的电脑……
“可是,工厂内网是不能直接连接外网的,需要通过NAT网络地址转换,把内网IP转成外网IP。”刘副叹了口气,“长话短说,为了节约外网IP资源,很多台仪器共享一个外网IP,因此,我们暂时还不能准确到具体的某一台设备。”
硬件设备联网的时候,会获得一个网络IP,这个地址是会随着路由器、上网方式而改变,但是硬件本身,在出场的时候,就会获得一个永不改变的物理IP,也叫MAC地址。
刘副叹了一口气,递过整整一页数字:“我只能告诉你,当时在使用这个IP的物理设备,有这些。”
看得单瀮直皱眉头。
刘副拿高亮笔划了几道线:“这些序列号开头的,都是工厂内部的机器,比较好找,这些则是手机,或者智能设备,就有点麻烦了,甚至可以说,大海捞针。”
案发当时,刚好有许多人在厂里参观,除了虎鲸电动车团队里的人,还有一些想来拉关系、套近乎的,鱼龙混杂,大大增加了摸排的困难程度,光是把来访者与MAC地址对上号,就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还好工厂访问需要登记身份证,刑警们一一询问了当日在场的所有人。
就这么简单地聊下来,单瀮发现,董千彬这人树敌还真不少。
作为技术总监,董千彬却与其他股东意见不合,比如另外一个创始人徐宏希望公司能专注于居家智能领域,而不想去趟新能源汽车这竞争激烈的浑水。
作为公司老板,董千彬在下属中也是口碑极烂,主要是因为这人不近人情,一张冷漠的资本家嘴脸,把996当成福报,爬背地里没少遭员工记恨。
最后,再作为一个有妻有子的男人,董千彬还与他那个漂亮秘书不清不楚,老婆曾经提刀来公司闹过。
更别提竞争企业更是虎视眈眈,这次同来参观的人员里,就查出了两三个来自其它竞标公司的“商业卧底”,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总而言之,警方很难从动机上锁定怀疑对象。
董千彬的案子不需要法医出现场,在120确定现场死亡已无抢救可能之后,尸体就直接送去了林鹤知那里出具司法鉴定报告。人的死因本质上非常明确,这案子对法医来说,纯粹就是走一个流程。
林鹤知拿着照相机,对着脑壳上贴着量标的伤口“咔嚓咔嚓”就是几张照片。解剖台上送往迎来,惨成董千彬这样的,恐怕也只有严重车祸了。
尸体这个模样不能见人,单瀮让法医在出具报告后,把男人的面部重塑一下,再让家属见面。
林鹤知最不爱干的就是这个活。
于是,新来的法医实习生战战兢兢地给人鞠了个躬:“诶,要是给您缝丑了,您可千万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