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优居然相当的从容,她拿着自己的牙刷杯,趿着拖鞋从她身边经过时,从鼻子里发出&ldo;哼&rdo;的一声。不知道这声&ldo;哼&rdo;令她想起了什么,她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伍优,借着又开始用非常痛恨的目光盯着我。
我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要擦粉。对面容姣好的蒋蓝来说,脸上的任何瑕疵都足以破坏她脸蛋的完美,所以,即使是一丁点轻微的痕迹都不能有,更何况,那是一道长长的伤痕呢?我想起那个晚上她的láng狈样,差一点就要笑出声来。
&ldo;莫醒醒,你最好给我记住,多嘴的人舌头迟早要被切掉。&rdo;她语气恶狠狠,可我根本就不怕她。我整理好自己的睡衣就爬上了chuáng,戴上了我的新耳机,闭上眼睛听我复读机里的英语课文。
她不甘心地冲过来,一把扯掉我的耳机,说:&ldo;又装处女!你装呀,你再装?你装够了没有?&rdo;
我从chuáng上坐起来,夺过我的复读机,死死盖上被子。
就在这时,熄灯了。
大家都躺在chuáng上不出声,广播里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ldo;三分钟后查房!请大家速速上chuáng休息!&rdo;
蒋蓝愤愤地骂了一声&ldo;妈的&rdo;,咣当咣当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又一次地动山摇地爬到了我的上铺。
模模糊糊地,我听到一个人叽叽咕咕地在说:&ldo;脏,真脏!&rdo;我把被子掀开,头顶却传来震天响,好像她踹了chuáng板一脚。我侧耳倾听,才听明白,原来她在说这张chuáng。她不停地拍打被单,神经质般地抖动自己的蚊帐,正当我揣摩不定时,她却把头从chuáng边上垂了下来,长长的卷发像拉面一样落下来,她倒挂着的嘴巴夸张地动着,对我幽幽地说:&ldo;你们,究竟在这张chuáng上,做过什么好事?&rdo;
我真想把她倒挂的脑袋从上铺扯下来。可是,她却及时把脑袋缩了回去。
&ldo;明天我要买个刷子,把这张chuáng好好刷gān净!&rdo;她继续发表意见,我用力抓着chuáng单来克制自己的愤怒,否则我不敢肯定我是否会冲到上铺掐住她的脖子。
对她睡在米砂的chuáng上,我已经是一万个不满了,现在,她的chuáng板又一直吱吱哑哑响个不停,像是面临飓风的危房。我捂住耳朵,几yu崩溃。我突然很想念米砂,想发短信给她抱怨,又一想,这个时候她一定睡了,所以我只能在被窝里打开手机,不断调到这两天我们发的短信,看了又看。最后一条短信她这样跟我说:&ldo;醒醒,你理那些泼妇就是抬举她们。&rdo;
我当然不想抬举谁,于是我闭上眼睛安心地睡了。
半夜,我胃痛,爬起来上厕所,却看见她靠在厕所的墙壁上,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抽烟,像一个寻仇的女鬼,不仅眼神幽怨,而且,也和那些女鬼一样,长着一副苍白漂亮的脸孔。我不打算理她,她却举着自己手中的一件衣服对我摇摇,哑着声音说:&ldo;你看,漂亮不?&rdo;
我定睛一看,那是伍优的真丝睡衣!与先前不同的是,在胸前部分,用烟头烫出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破dong。
&ldo;逆我者死。&rdo;她叼着烟,欣赏着手中的&ldo;杰作&rdo;,含含糊糊地说。
&ldo;逆我者死。&rdo;这似乎是她的口头禅,我仍然记得那时还是初一,她给我同桌一个很胖的男生传纸条,纸条没折好,落在我脚下,上面就是龙飞凤舞写着这句话。
那个男生接到这个纸条以后,鼻血马上就流了下来。我还记得,她那时盘一个很高的发髻,虽然像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可却依然光彩照人,尤其是她的眼睛,大得仿佛能慑人心魄。她傲慢地转过头来看着胖男生的láng狈样,笑得前仰后合。多年以后,当我在美学讲座上,听到老师对&ldo;崇高&rdo;一词的解释,他说:&ldo;崇高感从美学角度上讲,就是恐惧感。&rdo;如果这样说,蒋蓝的眼睛,的确是令人恐惧的&ldo;崇高&rdo;。
莫醒醒(14)(2)
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能做到依然如故地惹人讨厌。真不容易。
我想把伍优叫醒跟她理论,最终放弃了这个决定。我不想宿舍里再出什么事,米砂说得对,理她就是抬举她。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伍优摇醒的。她举着一件充满破dong的衬衣颤抖着声音对我说:&ldo;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rdo;
她从她的chuáng上把她的睡衣,睡裤甚至毛巾都拿到我的chuáng上来,将那一个一个蜘蛛网似的&ldo;作品&rdo;展示给我看。
我爬下chuáng眺望蒋蓝的chuáng,被子堆成一座矮矮的山,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一股难以抑止的怒火终于从我心底升起。米砂还说过:&ldo;对蒋蓝这种小人,就要用小人的方法。&rdo;我怎么就忘记了呢?我当机立断地从chuáng底把她的大箱子抽了出来,又把她的橱门一把拉开,把里面的衣服和化妆品通通塞进箱子里,接着爬上她的chuáng,把她的被子枕头抱了下来。我就这样一手提着箱子,一个胳膊夹着一个枕头一条薄薄的夏被,撞开门,把这些东西一股脑扔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