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跟她说过吗?
明逾想得皱起了眉,又摇了摇头,没说过,那个家族,说出名字就怕有人知道,再去背后查来查去,反正老色鬼死了,从此再没瓜葛,不提最干净。
自己是没说过,但不代表陈西林不知道,不过到了这一步,她知不知道的区别在哪里?这爱不过是个廉价的替代。
哦,难怪她都不愿意说爱。
若她早就知道,可能事情会更……恶心些。
她把自己泡在浴缸里,在致密的水底想象死亡的味道,却在快达临界时挣扎坐起,青卿在哪里?
她突然疯了似地要弄清这个问题,青卿究竟在哪里?她们为何分开了?
雪莉说,陈西林早些年找了她很久,为什么会要找她?
她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普通的分手。可如今,看到陈西林依旧自由出入青卿的宅子,甚至把那里称作自己的家……她突然觉得雪莉的话没那么简单了,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陈西林的电话一如既往,在夜幕降临时分进来。以往这是明逾最为享受的时刻,陈西林总是在刚一睁眼时就打给她,声音慵懒极了。
“今天是不是下雨了?我看了天气预报。”陈西林懒懒问道。
“嗯。”
“那……都没出门活动吗?”
“没有,就去了趟你家。”
“去做小监工~”陈西林打趣。
明逾在心底冷笑起来,她底气十足地把那地方当家。
她知道如果拿这事问陈西林她会怎么回答,她会坚持,说喜欢她是因为她是明逾,说她只是刚开始时觉得她俩像,再往后,就只是因为她是明逾了。
这纯主观的、没有检验标准的事情,她不会去问了。
她甚至不想惊动她,她要自己去搞清楚,而在她搞清楚前,她不要听任何的解释。
陈西林按下窗帘的按钮,眯着眼看那渐渐展开的清晨,她比明逾的时间晚十五小时,在每个明逾的晚八点,她的早五点,她的身体已学会准时醒来,去找大洋彼岸的那个女人。
所幸的是,很快就在同一时区、同座城市了,陈西林想。
“天气不好会让人消沉,开心点,我很快就在了。”她低声说着,每个字的起承转合间都是宠。
明逾在午夜被梦惊醒,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窗帘都没拉上,外面是海城的不夜天。
她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医生对她说,可以帮她把“青”字去掉,她的血液,她的基因,她身上所有的“青”都去掉,问她愿不愿意。
她迫不及待,让医生快做手术。她躺在一张台上,旁边有座类似抽换骨髓的机器,她看着一根粗粗的管子在机器旁蠕动着……
手术结束了,她站在镜子前,再也认不出自己了,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又矮又丑,她一阵难过,却又突然开心起来,去问陈西林:“你说你喜欢的是明逾,你看,没有了‘青’,这是我。”
她从陈西林的眼中看到了惊悚、鄙夷、嫌弃……
她惊醒了。
醒来的瞬间往往是一个女人最为脆弱的时候,也是最为无畏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渴望最为真实,那个瞬间,会想去联系冷战的情人,会想给许久不见的亲友打电话,会在社交平台发一则洗漱完就要删的心情。
那个瞬间,她想给陈西林打电话,问问她如果自己不像青卿,还会被她青睐吗?问问她青卿去哪里了,逼得她非得找个替代。
理智很快就会占据这个瞬间,冷战的情人继续冷战,亲友大抵还是在平凡地度日,心情大多时候都没发出去。也没有打电话给陈西林。
她翻着手机电话簿,在一个名字上下徘徊。
那个名字是青晖。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她与青晖、与青家的联系在生父死后戛然而止,就像世上本没有这么一场丑陋的缘分,是记忆背叛了她,杜撰出了这么一场人间丑剧。
青晖说给她的最后几句话便是对她的总结:没见过比你更冷血、更薄情寡义的人。
她曾经不懂为什么这个人如此恨她,原本是青家欠她的,可再想想,大概青家那一年年给舅舅的钱,让他们觉得填平了这歉疚,最后只剩下她做女儿的孝义了,她却偏偏不尽。
她从未主动找过青家任何人,这会儿却鬼使神差地将手指往绿色键上戳。她用美国的手机打,有点指望青晖没有删除她的联系方式,省得她要自我介绍,告诉青晖她是谁大概是这世上最为尴尬的事情之一。
那边响了很久,就在明逾觉得快要接入语音留言时被接起了,那一声“喂”太过意味深长,又是中文,泄露了自己并未被对方删除这一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