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欣的婚礼计划于下个月举办,晚宴地点订在觅湾,城北商业区最好的酒店,主仪式则选在户外场地,郁郁葱葱的草坪花园。这次的花艺布置是林星欣自己挑的,觅湾推荐的长期合作方,一家叫“绿天堂”的花店,据说是大大小小的场子做了几百场,很有经验,也极有口碑,报价很高。
事实上rosenstunde主打一个蓝焉主内、阿萨和助理主外的模式——阿萨这人能说会道,擅长与人交流,因此接待客户、和摄影花艺对接之类的活儿一般都是他去做;而蓝焉秉着能不跟人打交道则不打交道的原则,除去与客户沟通细节外,只安心窝在工作室内做策划和设计方案,以及充当一个默默准备物料和无情监工场地搭建布置的哑巴。
倒不是他真不行,只是觉得“没必要”。既然有阿萨在,他也懒得去费这份精力,各司其职不也挺好。
只是这天恰巧不如他意,本该阿萨出发去花店沟通花材,刚好工作室又来了新客户,蓝焉只好留他接待,自己孤身前往,颇有种悲愤的心情。
不知为何,心里有压不下去的烦躁不安,像是预感今天不太会顺利。蓝焉只当是自己心虚,深怕能力不足做不好这事儿,还自我安慰道,只是正常的沟通而已,能有什么事。
林星欣和他一块儿去,倒是提早开始兴奋:“我最重视的就是这一part了!鲜花可是仪式感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一路上她叽叽喳喳,讲了些最近生活中的趣事,蓝焉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仍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林星欣见他听得心不在焉,有些不满地戳了下他的手臂:“想什么呢?”
刚好是通勤高峰,路上车多得恐怖。蓝焉握着方向盘半晌不答话,待车子挤出密集车流,才慢吞吞答:“没想什么。”
总不能说是因为他今儿自出门起就陷入无限的焦躁和心慌,不断涌起不好的预感吧。多不吉利的话。
林星欣撇撇嘴,扭头往窗外看去。蓝焉绕了条较偏的路,路边建筑飞快地掠过,她看着看着忽然惊讶道:“这条路的商铺门头都改成一样的了诶。”
蓝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正行驶在一中后门那条路上。
白玉兰开得正好,随风上上下下地摇曳着。车子不自觉地放慢了些速度,像是害怕错失这扑面的明媚春光。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林星欣托着腮,侧脸笼在斑驳光影中,忽地感慨:“咱们学校里也有很多棵白玉兰,每年这个时候食堂出来的那条小路总是落满一地花瓣,真是好美。”
“高一我们班负责的那块包干区,就是天天扫路上的花瓣和叶子。”蓝焉也终于开口。
虽不愿承认,他确实也跟着掉进多年前的回忆残片里去。高中时代于他来讲并不是什么值得怀缅的美好时光,然而熟悉又陌生的此情此景,还是自然而然触发了些感喟,更何况身边坐着旧人,耳边听着旧事。
“咦,这家店竟然开到这里来了。”林星欣发出疑惑的声音,“我记得之前开在旁边那条巷子里,还挺难找的。”
“什么店?”蓝焉专心看着路况。
“那家手作饰品店呀,叫树洞。”林星欣说,“老板自己画的logo太好记了,一圈年轮,我刚刚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也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位老板,但店面看起来装修得更好了,算起来也开了有十来年了吧……竟然一直坚持着。”
她扭过头来:“你没去过吧?当时很多一中女生都爱去的,虽然大多数人只是去逛逛,为了看看那些新奇漂亮的小物件。”
“去过。”
“诶?你竟然去过!”林星欣略微吃惊,“你自己去的啊?”
“嗯。”蓝焉平静地目视前方,“还买过东西。”
“真的?买什么了?”
她确实很是好奇,那会儿光顾那家店生意的多是女生,而自己和蓝焉做同桌一年,也没见他身上戴过什么饰品,蓝焉会在店里买了什么呢?
然而蓝焉却不再答话了。
终于到了目的地花店,店里一个正在插花的短发女孩匆忙放下园艺剪来接待他们。她看起来很年轻,脸红扑扑的,有些腼腆地端过来两杯茶水:“我是昨天和你们联系过的那个花艺师。”
蓝焉“嗯”了一声,准备单刀直入进入主题讨论方案。然而林星欣已经开始热络地和女孩攀谈起来:“你插的花好漂亮呀!入行多久了呀?”
蓝焉只好捧着那杯热茶在一边默默听着,也插不上什么话,得,顾客就是上帝,她想聊多久就聊多久吧。
他趁着这空当儿环顾了一下花店的环境,店里装潢很简单,店铺面积不算太大,但每个角落都被料理得很漂亮,很是赏心悦目。手边一个小货架上摆着各类小件工具,枝剪、丝带剪、花泥刀、美工刀、热熔胶枪一类,蓝焉无聊得很,遂东摸摸西摸摸,把它们拿在手里看来看去,实际上魂儿早飘到了不知哪去,暗暗埋怨着林星欣怎么这么能聊。
“蓝焉,她是我们学妹诶!”林星欣兴高采烈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也是一中毕业的,小我们两届。”
那女孩不好意思地看过来,羞涩地冲着蓝焉笑了一下。蓝焉只得也回以一个微笑,心里腹诽为什么一场正经的商讨变成了校友相认。听着那两人谈论一些高中的事情,他倏然间觉得身体里漫上一阵异样的感觉,今天与“过去的人和事物”擦肩又重逢的次数实在多得有点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