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灵符躲藏在乐游原上的密林中已然五六日。
那一日,算来厌咒已然发动,魏王安然无恙,宫中却发生异常,纥干承基传出消息,韦灵符当时心中惊骇:如何会是这样?难道师父骗我?这番祸从天降,死罪难逃,却如何兴我光明观道法?没奈何,只得作速收拾行囊,潜出长安,欲待远遁,终又舍不得就此舍弃道观基业,西京繁华,便在这乐游原上隐藏下来,观察京师动静。
忽听耳边有人呼唤:“灵符!灵符!”声音十分熟悉,韦灵符迟疑偷眼从枝叶间向外观看,只见红衣道人持杖而立,微微含笑。
“师父……”韦灵符低低叫了一声,钻出树丛,“师父,那个……”
道人笑道:“灵符,时已至矣,不如归去。”
“归去?归去何方?”韦灵符愕然不明所以。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哆·伽弥腻……”
奇特而深邃的韵律在乐游原上响起。
这,这,这不是佛家的往生咒么?韦灵符又叫了一声:“师父——”
他想知道师父为什么那么做,可是往生咒的诵念声连绵不绝,道人微笑的脸庞在眼前扭曲起来,韦灵符渐渐地觉得头脑开始空白,意识渐渐模糊。
“师父——”他又叫了一声,然后截然而止。
火光一缕,冲霄飞去。
韦灵符仰天倒在乐游原上,二目睁开,望着苍天,到死他也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几名内卫押着纥干承基出了两仪殿。
两仪殿内,李世民低头看着面前的一幅丹青画卷,久久不语。
画上血迹殷然,正是魏征从泾河龙宫中搜到并带回的那副李世民画像。
“这上面的,果然是承干的血么?”
李世民哑声开言。
长孙无忌、魏征等众大臣寂然无言。
“沙竭罗,只是为了一名女子,你竟起了杀父之念么?”李世民低声自问,“沙竭罗啊,我该如何处置你?”
众大臣仍然无语,这种事情关乎骨肉,纵然亲如长孙无忌,直如魏征,也不便贸然插言,房玄龄、高士廉等其他大臣自然更不必说了。
李世民站起身来,在殿内来回踱步。
正在此时,内侍入报:“陛下,玄奘法师求见。”
李世民正在烦忧之时,闻言正欲麾退,忽然心念一动,说道:“请法师进殿。”
内侍应命而去,不多时,玄奘宽袍大袖,清容秀逸,飘然上殿。
“陛下。”玄奘合十躬身为礼。
今晨玄奘出关,见太极宫上有异象发生,主人皇有大危之事,连忙打马进宫,宫中侍卫早得吩咐,不肯为他通禀,玄奘见不到当今皇帝,站在宫门之前,心焦不已,隐隐听见北面玄武门方向人马嘶喊之声,更是忧心如焚,不住合掌祈祷。至寅卯之分,天将破晓,太极宫上三道血矢忽然消失,郁郁王气一黯复明,光炽更胜往昔,玄奘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李世民性命无忧,已可断言,所以便安心在宫外等候。
时近正午,诸事已定,玄奘又请内监入内通报,这才蒙李世民接见。
“法师请坐。”李世民此时也已坐下身来。
玄奘又向诸公大臣一一作礼,这才坐下。
“法师如此人品,何以委身释教?如道流者,神通甚广,甚可护国利民。”这次李世民险死还生,却是多亏岐晖多方设法,以竹代身,方才得免大祸,无怪李世民有此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