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是盲音。她果然又拔了电话线。
第二天去上课,江曦婴请了假没来。许暮融到下午才知道江曦婴的爸爸胃病发了,小老师已经打电话告假。于是许暮融放学以后先到江爸的诊所附近转悠,看到大门还是关的,想来江爸还在医院。于是就到马路对面的长凳上坐着,等江曦婴回来。
江曦婴回得很晚,大约七点多钟,模样看着很憔悴,还提着一袋子换洗的衣服,一直走到楼梯口才看到许暮融正歪在对面的凳子上睡着。江曦婴走过去拍醒他。
许暮融坐起来,打了个大喷嚏,然后醒着鼻子说:“你回来了。江师傅怎么样,没事吧!”
江曦婴很累,只点个头,然后问许暮融吃了饭没。许暮融还得意地说:“我一直等你呢,没有吃饭。”江曦婴只是哦一声,说上楼去泡碗面好了。
许暮融碰了一鼻子灰,想着自己脸上还有伤呢,她倒一点也不关心,难免有些郁结,便忍不住使性子说:“不吃了,我走了。再见!”
江曦婴这两天本来就累,照顾江爸看病,自己瞧着都难过,想着一把年纪的人了,却没有个伴陪在身边。所以她哪还有心思去管许暮融,帮不上忙就算了,总不能再给她添乱。
江曦婴见许暮融走远了,转身一边上楼还一边自嘲,原来自己这么势利。
医生叫江爸住院一周,所以江曦婴以后每天下班都要去看望,顺便带些换洗的内衣,还有食物。燕华和胡八一说要到医院探望一下,江曦婴都拒绝了,说没什么必要,不如让他好好休息。
之后回学校上课,江曦婴匆匆忙忙的,许暮融连话都没机会跟她说。放学时,他就提着篮球跟程梁秋一起走了。江曦婴在车站看到他时,他手里还拿着串烧,江曦婴啼笑皆非,又觉得自己困难的时候不想多他这个包袱,又觉得看到了他心里头没那么寂寞。可他终究是什么也不明白的。
江曦婴买了夜宵到医院,陪江爸聊天聊到深夜,又给他换了内衣,等他睡下了,江曦婴才提着一堆东西从医院出来。外面天都黑了,暗蓝视野中到处是亮起来的窗,像一盏盏飘浮的孔明灯,一序列一序列地展开。江曦婴吸口气,垂着头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你怎么走路不看前面?”
江曦婴一抬头,许暮融穿着件黑色的外套,一条深色牛仔裤,踩着双白色的球鞋站在面前,人高马大,头发还是湿的,大概回家洗过澡。许暮融说:“看什么看啊,我来接你,深更半夜一个人在外面多不安全。”
江曦婴一时没会过来,“你来接我?”
许暮融嘿嘿笑,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又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反正以后我每天都来医院接你,你记着啊,别乱跑,免得我还得到处找。”说着左右看看没什么人,还把她肩膀一搂,江曦婴倒很难得地没有甩开。
许暮融说:“江师傅住院的时候,你一个人带他来的吗,怎么不叫我啊。”
江曦婴把穿在身上的外套袖子卷起来,这才露出她的手,她垂着头没说话。许暮融就搂着她一起走,心里想:千万不要甩啊千万不要甩啊。
走到外面夜市附近,亮光多起来,江曦婴看到许暮融脸上的淤青,“你脸怎么搞成这样了?”许暮融说:“你现在才发现啊。亏我还伤心了老久。”
江曦婴噗嗤一笑:“我记得以前也见过你弄这样,一只熊猫眼。”
许暮融:“得了吧你,我还见过你青蛙摔呢。”
两个人一起上巴士,车上也没几个乘客。黑区抹区的,两个人坐在后面,握着手。许暮融问江曦婴:“你妈妈当初怎么会跟江师傅离婚?师傅人这么好。”
江曦婴闭目休息,听到这话,睁开眼来看着他,说:“你觉得男人最不能失去什么?”
许暮融说:“钱?事业?地位?”
江曦婴冷笑了笑,不理他。
许暮融捏她的手:“说啊,到底是什么?”
江曦婴说:“我爸爸很早就不能房事了,所以我妈不要他了。”
许暮融一愣,傻头傻脑地问:“房事?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干那个事?”
江曦婴又开始闭目养神,鼻子哼了一声表示回答。
然而许暮融到底是个男孩来的,听到这事那心里头是无比同情江爸,并且又有点自豪,于是在一边扭来扭去不能安份。后来到站下车,许暮融把江曦婴送到她家楼下,道了晚安不够,还拖着她来个Goodbye Kiss,轻轻舔到她的唇而已,却喜孜孜地抱着她说:“小老师,你放心吧,我这方面百分百健全,包你满意,以后想离都离不开我,绝对不会像你妈那样的。”
于是江曦婴往死了扭他的耳朵,扭得许暮融哇哇叫。
江爸住了一星期医院,回来的时候精神好了很多,照旧开他的诊所,生活仿佛又回到从前。可是江曦婴知道,父亲忽然之间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活在多么寂寞的世界中,只有一个像树叶子般无用的女儿跟随他,即不能给他带来财富,并且总有一天变成另一个家中的主人,从此父亲成了客人。
江爸不像以前那样爱笑了,和邻里的伯伯们下象棋,也变得喜欢唉声叹气,时间一长,连那些伯伯们也不愿意常来找他,于是越发寂寞的江爸总在吃饭的时候和江曦婴聊起她的妈妈。
“你妈妈昨天来诊所了,本来想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饭。可是你一直没回,你妈妈就走了,丫头哇,你以后下班,没事也别在外面转悠,要记得早点回家。”江爸说。
江曦婴点头。
江爸还把过去的相册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