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懂得你口中‘喜欢’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吗,你真的明白你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意思吗?”他尖锐地问了出来,好像是在怀抱一丝希冀的试探,又好像是焦躁到一个顶峰于是泄愤般尖厉地刺穿,抑或是还带了点其他的复杂心绪。
然而话一问出口他就后悔了,当他从她剔透的眼眸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一闪即逝的涟漪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真多事,既然她想糊里糊涂,那么懵懵懂懂不是更好吗,又何必如此犀利地问出来,让她被混沌的薄膜包裹着的心脏裂开一道缝隙。
阿依平肃着面孔沉默了下来,莹润的杏眼异常漆黑,那张脸不再像是一个傻里傻气懵懂无知的小孩子,过去也只有在面对难诊时她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像一个历经风霜思绪幽沉的大人。
墨砚突然之间看到了她竟然露出这样的表情,恍惚间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真的是一个傻孩子吗?
被辗转贩卖,体弱多病,受尽欺辱,稍大后又经历了一场又一场血腥,就算别的不知道,但苏州知府灭门案他却是一清二楚,一个才十岁出头的少女在亲眼目睹了血淋淋的灭门惨案,之后又被下冤狱被流放千里,而她不仅没有疯掉没有死在路上,竟然能活着,竟然还能拉住秦泊南一路从江南来到帝都,这样的姑娘,她的心智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真的是一个傻姑娘吗?
还是说……
“墨大人,你问的问题好奇怪,我怎么听不明白,喜欢就是喜欢,难道还有别的含义吗?”阿依歪过头,傻乎乎地反问,就好像她刚刚的沉默只是在绞尽脑汁地思考他的问题。
墨砚呆了一呆。
“我其实也不讨厌墨大人的,虽然你总是骂我笨,总是拽我的衣领子,还总是发脾气,还叫我‘老鼠’什么的。不过墨大人你对姑娘家一点也不温柔,对待姑娘家那么粗暴,你再这样下去,除非是瞎了眼的姑娘,否则是不会有健全的姑娘心仪上你的。”阿依好言告诫地说。
一腔无明火噌地从两肋窜上来,他端着茶杯瞪着她,冷冰冰地问:
“你是想让我把那斗篷收回来吗?”
阿依一怔,连忙抱住自己怀里的斗篷,抱得紧紧的,义正言辞地道:
“墨大人,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能要回来呢,你这样是不讲诚信,不讲诚信的人是做不了河神的!你若是连诚信都不讲,脾气还很坏,就更没有姑娘家会心仪你了,若是一辈子讨不到夫人,那岂不是很可怜吗?”
墨砚的眉角狠狠地抽了抽,为什么每次跟这丫头在一起,他都会有种想吐血三升的冲动?!
“不劳你费心,心仪我的姑娘多了去了,多的都能从这里一直排到江南省去,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墨砚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那是因为那些姑娘全都被大人的外表迷惑了,如果那些人知道了大人的真面目,脾气坏又爱欺负小姑娘,动不动就给漂亮姑娘取“笨蛋、老鼠”之类的别名,还总是喜欢拉姑娘家的衣领子时,心仪的队伍才不会排那么远!
阿依在心里腹诽着,然而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抱着毛绒绒又蓬松的斗篷吞了吞口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
“对了,大人,你上次明明说要送给我一匹马的,你到底什么时候送我?”
墨砚一愣,狐疑地想了想,他有答应过这种事吗?
阿依一看他的表情就不高兴了,难道他上次只是随便说说,果然当官的说话最不靠谱了,民声诚不欺人!
墨砚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恍然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等回头母马生了小马我就送你一匹。”
还没生呢?!
墨砚被阿依那一脸很明显地写着“你是骗子”的表情弄得满头黑线,无语地说:
“还有两个月就会生,你再等等,我又不会赖账,说过会送你一匹就会送你一匹。”
阿依用很不相信的眼神看了他好一会儿,咕咕哝哝地小声说:“总之墨大人你要说话算话,说话不算话的人是做不了河神的!”
“……”为什么每次她都能有本事让他这么地火大,墨砚的后槽牙开始疼。
就在这时,钟灿再一次从外面走进来,来到墨砚身旁,低声通报道:
“主子,柳南巷已经端了,只是让朱文武给逃了。”
墨砚眉头一皱,周身上下忽然迸发出凌然的怒意,声调不高却含着足以令人胆战心惊的寒凉,冷冷地斥了句:
“一群没用的东西!”
钟灿把头压得更低。
阿依双手捧着茶碗,小口小口慢慢地喝着,一边喝一边用眼睛偷偷地瞧着墨砚。柳南巷就在一品斋的后巷里,原来他是来办公务的。
墨砚凝眉顿了一顿,抬眼对她淡淡地说:“我还有事,你自个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