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意腾不出手来,把院门踢开,闪身进去,又踢了一脚控制着力道把门轻轻关上,轻车熟路地进了屋子。
许逐溪更绝望了,她无声地哭泣着,泪珠落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猛,滑过南淮意的手背,砸到地上,融进土里。
南淮意这才把她放下,松开手,反手把屋门紧紧关上了。伸手把竖在炕脚的矮桌拉下来,放倒,支在炕边。他把许逐溪的书包放到一边,自己提着来的袋子放到桌上,解开袋子,是四个铁质的饭盒。
手背挨了一下,还有温度,还是热的。他扣开上面的盖子,里面装着的是满满当当三个菜和一份米饭,菜全部都是肉菜,冒着油光,热气腾腾的。袋子底下还放着一双筷子跟一个勺子,他拿出来,放到饭盒上边。
一应都摆好了,他才道:“过来吃。”
许逐溪早早就缩在了炕脚,贴着墙,抱着自己,一动不动。闻着空气里飘过来的饭菜的香味,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目光怯怯的,却还是警惕地缩在里边,把头埋进膝盖,像是这样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样。
“过来。”
这样说是没有用的,但是南淮意晓得自己害怕什么。
“你要是不过来吃,我现在立马就把你带走,卖到别的地方去。你要是吃了,我看你表现得怎么样,如果我满意,我就走了。”
许逐溪还是不动,过了片刻,才见她慢吞吞地爬过来,双眼死死地盯着饭盒里的饭菜不动,手底下的动作却慢的很,一点一点地从桌子底下爬起来,手拿起筷子。
南淮意伸手把装着米饭的那盒,往她面前拨了一下,冷冷道:“必须吃完两个菜。”
他侧坐在桌子另一边,支着脑袋看九岁的自己吃饭,动作慢极了,简直不像是个饥饿的人。他心里叹了口气,扭过头去,假装看窗外,听着背后猛然快速起来的狼吞虎咽的劲头。
饭菜都是他在县里的一家餐馆买的,挑拣了看起来最光鲜亮丽的一家,价钱也不便宜,挑的都是他自己喜欢的菜品。
他死的时候是二十九岁,这辈子又多活了十五年,算起来,这一切都是他三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南淮意本是以为,自己早就什么都忘了的。
可是他忽而又发现,自己原来是什么都记得了的。
记得爷爷去当门卫守夜不回家,记得学校里的饭菜既不好吃也填不饱肚子,记得被托付在这个家那个家吃饭,明明是付了饭钱的,可每次吃的稍多了一些,在这个又或是那个菜上多动了几筷子,明里暗里投来的叫人难堪的视线。
“饿死鬼投生的……”
“八百辈子没吃过饱饭了……”
记得邻居阿婆意有所指,“这个肉是我今天特地上菜市场买的,是我乖孙最喜欢吃的,没人跟你抢,全部都是留给你吃的——”
所以总是很饿的,饿的晚上躲在被窝里委屈的流眼泪,又怕肚子万一饿的出了声,让爷爷听着了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