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溪哦——你爸妈不要你了。”
“你以后要是一个人了,你打算怎么办啊?——”
她死死地掐着手心,低着头,却没忍住,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打湿了书包。
许逐溪有时候特别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一激动,就开始嗓子干痒鼻子发酸,不能铿锵有力地跟人吵架,反而忍不住要呜咽流眼泪。
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懂事,为什么总要想着大人们已经很累了,不要再给他们惹事。
也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孩,要是是男孩的话,是不是就能跟爸妈一起走了。
更恨为什么这个社会人们都更喜欢男孩子,女孩子怎么了呢?跟男孩子比起来,就哪里很差劲吗?
见许逐溪哭了,闹事的这群孩子怕老师来了要批评人的,就一拥都散开了,装的安安静静地坐回在位子上。可是下节课看着许逐溪不哭了,他们就又像吸血的苍蝇那样,从各个角落钻出来了,重新把许逐溪围在中间。
许逐溪很小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这个世界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原来会是不一样的。
第一次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这个事情,是四岁的时候。
她早慧的厉害,牵着爷爷的手,目送着才生产的母亲怀里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跟着父亲上了车。然后那辆大巴车就走的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了。
她第一次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原来是个男孩子,就可以跟爸爸妈妈待在一起。
六岁的时候,她去爬院子里的一棵大树,笑着跳下来,扑到爷爷怀里。
让路过的一个婶子瞧见了,停在院门口,探身进来,“老许啊,你这样养姑娘可不行,小姑娘家的,爬树,跟个野孩子一样,让人看见了可就当没什么教养了。”
爷爷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两个人面面相对许久,他伸手摸了摸孙女的脑袋,“溪溪啊——我们不爬树了——”
“哦。”
后来许逐溪抱了小凳子坐在巷子口,仰头看巷子口的那棵大树,树干粗壮,两个成年人合臂都聚拢不起来,有三个男孩子在底下上蹿下跳的,坐在树枝上,揪着树叶玩。
还是那个婶子,她笑眯眯的,眉梢上都带着喜悦。
她为他们喝彩:“太棒了!你们几个可真勇敢!以后都了不得的。”
哦,许逐溪想,原来只有男孩子可以爬树。
于是她慢慢就明白了。
到后来,去别人家吃饭,她就很自觉地站起来。
洗碗,一般都不会要她做的。
她只是帮着把碗筷收拾摞起来放到灶台边上。
男孩子是可以吃完饭,撂了碗筷,或是跑出去玩,或是钻进房子里写作业看小人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