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轮到她有些意外了,顿了一顿,便不再跟我绕弯子,直接了当的问:“秀妍,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什么吗?”
我想了想,还是摇头。虽然我明白一定是为钟俊海而来,只搞不清她是劝和还是劝离。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从小我就看得出来。”她说道:“只是这一次,我不得不说你有些糊涂了。”
我心微沉,有些明白她的来意了。捧着咖啡杯的手不觉紧了紧。
“你们三个,弄成现在这样,我作为大人,看了也很不好受。尤其是温静,这么多年来,花了多少心思在小海身上,我相信你也清楚。如今,说结束就结束了。”她轻叹了一声。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说得都是事实,只是忽略了一件,感情本身是无法在付出和回报间轻易划等号的,我不说,相信她心里也明白。
“上个星期,小海回家来,郑重的对我们说要和你结婚。惹得他爸爸又生了气。”
我咬着唇,继续缄默。
“我想,你钟伯伯可能对你有些误会,不过也难怪他,你的眼界高,这么久以来都没找到合适的,偏偏跟小海才几个月就……虽然你们以前也是认识的,但难免给人仓促的感觉。”
她说得还算隐讳,但我岂能不懂,世俗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连自己的妈妈都害怕被人说三道四而曾经劝过我放弃。
有缕缕的窒闷之气从心底缓缓腾上来,然后弥漫了全身,我不得不说话了。
“阿姨,你们的担忧我能理解,对于温静,我也很抱歉,因为没能及时的正面的把和阿海的事告诉她,让她有所难堪。可是,”我话锋一转,“我不会为了撇清自己就离开阿海,我们的感情也绝不象你们想象的那样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我虽然从小愚钝,但也有一样脾气,就是认定的事不太肯回头。阿姨,我离开阿海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我们彼此不再相爱。”我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真是那样,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多作纠缠。”
我淋漓尽致的表述完,舒服得好像吐出了一口阴晦之气,自己也被自己的话震动了,仿佛撩拨开了心头的迷雾,顿觉敞亮起来。
一直以来,温静的反目象一枚石头一样沉重的压在我心上,令我负疚的喘不过气来,可是现在,我突然明白,这并不是我的错,爱情有时候象一场争夺战,难免残酷,但也是现实,每个人在它面前都是平等的,愿赌服输。这似乎是所有女孩生命中必定要经历的一场磨难,就象从前我自己经历的那样,唯其如此,才能教会我们懂得如何去珍惜自己现今的拥有。
汪阿姨怔怔的听完,竟然也沉默了。
这毕竟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了,所有的主张均来自爱还是不爱,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工会主席,牵线搭桥不在少数,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渐渐的恢复了常态,温煦的笑容再次在脸上浮现,望着我,淡定道:“就我而言,小海不管和谁,我都无所谓,只要他自己喜欢就好。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用了心的,从那天你和他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
原来那天不是我心虚作祟,她果然是火眼金睛。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作为母亲,我希望他能找到真正的幸福,所以对你,我不得不说,如果你是认真的,请你能包容他一点儿……包括他的家人,我不希望他为了你真的和自己的爸爸决裂。”
我深深吸了口气,道:“阿姨,我刚才的执着并不代表我是个无所顾忌的人,相反,骨子里我也很传统,正因为如此,我没有答应阿海的求婚,我不认为那样草率的应承会是对长辈的尊重,我爱他,所以不希望他为难……如果没有你们的首肯,我不会接受。”
汪阿姨仔细的听着,渐渐的,眼里流露出异样的神色,仿佛是一丝嘉许。
她向窗外望了一眼,有辆黑色的车静静的等在街边。
“聊了不少时间,我该走了,你也还要上班呢。”她说着起身,我也站了起来,与她一起走出去。
到了门口,她忽然携起我的手,开了句玩笑,“你和小静都是很出色的女孩,只可惜,我就一个儿子。”
她上了车,跟我挥手作别,车子很快就消失在马路的拐弯处。
第二天傍晚,钟俊海回来了,他约我出去吃晚饭。
他洗过了澡,看起来神清气爽,一点都不像刚下飞机的人。
在餐厅刚一坐定,他就笑嘻嘻的说:“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我道:“坏的先,我不想尝试从云端摔到谷底的滋味。”
他眨了下眼睛,说:“坏消息么,就是我隐瞒了你一件事,这次飞广州,我也顺便去了趟深圳。”然后他盯住我的反应。
这对我来说算不上坏消息,我平静的问:“有收获么?”
他有些失望的样子,“我以为你会吃醋。”
我笑起来,“那你太低估了我的智商。”
他嘟哝了一句,“看来你是吃定了我。”
我笑着伸手过去,盖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一下道:“正因为我对你有信心,所以才毫不怀疑。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我们之间已经建立了最坚实的信任。”
他想了想,也笑了。
汪阿姨一定没有告诉过他我们见面的事,我也就不欲提起,有些事,不必当事人知道的,就让它永远封存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