栉名琥珀呆呆地站在原地,并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想……保护你。】
所以等到姗姗来迟的警察们破门而入,厉声呵斥站在尸体旁的那个孩子放弃抵抗时,被枪口对准的栉名琥珀没有采取任何激烈的反抗措施。
没关系,他在心底告诉自己说,妈妈只是被这个闯进来的家伙吓到了,过一会儿就好了。
她虽然说过不能随便杀人,但也强调了那是在自身生命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
唔,仔细回想一下方才的境况,自己做出的的确是最正确、也是唯一的选择。
于是他也就安下心来,回头看着在警察安抚之下掩面哭泣的栉名穗波,注视着晶莹的泪水从那不断颤动的指缝之间大颗大颗地溢出来,在带着褶皱的丝质睡裙上浸出斑驳的深色。
为什么这么难过……为什么要哭?
虽然很想小跑着凑过去为妈妈拭去泪水,安慰她自己会保护她,但先前栉名穗波尖叫着呵斥他“怪物”的场面再度浮现在眼前,那份历历在目、不似作伪的恐惧和厌恶,让栉名琥珀下意识收起了探出的脚尖。
手掌上沾染的血迹已经干涸了,他不由自主地搓动一下,落下簌簌的暗红色粉末。
是在害怕这个吗?
可是已经死掉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自始至终,“杀死了某人”这件事,在栉名琥珀这里都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他在另一个世界里拼命磨炼杀人的技巧,将之视为呼吸一般自然的事。
像是每个孩子都必须学习的,国语、算数、音乐、绘画等诸多科目,努力交出漂亮的试卷来获得家长的鼓励一样,虽然学习内容有所不同,但他还是把写好的试卷拿给母亲栉名穗波看了。
至于对方的反应,那个时候的栉名琥珀完全无法理解。
甚至在跟随警察离开的时候,他还以惯常的思路笃定,只要等妈妈情绪平复、重新冷静下来,当然就会原谅自己了。
到时候,又可以在晃来晃去的秋千上等候着那个披裹橙色灯光、踏着夜色到来的熟悉身影,可以在她弯下腰来的时候嗅到滑落的秀发上洗发水的香气,牵着那只温暖的手一同走向名为家的地方。
——毕竟,自始至终,他从来就没有做错过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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栉名琥珀的年纪太小,又是在母亲的安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被动杀死了入室作案的窃贼,不适用于现存的有关杀人罪的各种法律条文。
异能特务科那边倒是有针对未成年异能者的收押条例,但在做了全面的检测之后,结果显示栉名琥珀并非异能者,只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尽管在先前询问案情时,就对这孩子那副完全不知道错在何处≈ap;记30340;冷漠模样感到诧异、继而笃定了这是个天生的反社会分子,但检测结果下发之后,找不到适用条例的警察们也只能咬着牙将其释放,打电话通知栉名穗波前来领人。
在警局里待了整整一周,面对一群态度恶劣的陌生人几乎不曾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早已耗尽耐心的栉名琥珀在看见出现在门口的母亲时,眼睛不易察觉地一亮。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很想跑过去张开双臂扑进那个想念许久的怀抱里,但又担心对方还没有消气,因而只是踌躇地站在原地,指尖紧紧捏着衣服下摆,小心翼翼地轻声呼唤。
“妈妈。”
精心画了细致的妆容、看不出实际气色如何的栉名穗波静静地注视着他,半晌之后,终于缓慢地弯下腰来,摸了摸因为迟迟得不到回应而紧张起来的孩子毛茸茸的脑袋。
自觉一切已经回到正轨上的栉名琥珀松了口气,终于把心脏彻彻底底放回了肚子里。
他主动把小手塞到妈妈掌心里,忽略了对方一瞬间的僵硬,仰着脸发问。
“不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