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对敌人来说,他是什么人呢?”
“对敌人来说,他,他当然就不……不是自……自己人了吧?”
“对呀,对呀,对呀!”姑父在那丁头上轻拍一掌,我还以为姑父会笑呢,可姑父却已是哽咽难言:“对呀对呀对呀……”丁一更傻,他还以为姑父这是笑得喘不过气来呢,可姑父却已是老泪横流:“对呀对呀,对呀对呀对呀……”姑父就这么不停地“对呀对呀”的,倒让人弄不清他是在哭呢,还是在笑。
“姑父您别这样行吗?”姑父的样子让丁一有点害怕。
“对呀对呀,就是这么回子事呀爷们儿!”姑父再在丁一的肩上拍一下。
丁一接住姑父的手。丁一站起来搀扶住姑父的胳膊:“也许我说得不对,姑父您别生气好吗?就算我没说,行吗姑父?”
“不不不不,你说对了。说得太对了。说了半天就这一句让你给说对了!”
“姑父!”
“不不我没生气,我生的什么气呢?我是说你说得没错儿,没有敌人哪儿来的自己人呢?可是,可是丁一你听仔细:没有自己人又从哪儿来的敌人呀!”姑父这才喘过一口气来,推开丁一,坐回到椅子上。
一老一少就那么坐着,静静地看着四周的花,各想心事。
很久,丁一才又问姑父:“那您说,跟谁,才能想什么就说什么呢?”
“跟你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的人?”
“跟你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你的人。”
“谁也不认识谁,那我干吗要跟他说呢?”
“或者跟你爱的人。跟你爱她,她也爱你的人。”
“跟馥吗?跟馥就可以吧?”
“那自然。不过你不行,得是我!”姑父又笑起来,疯疯的,让人心里没底。
丁一想了一会儿,自语道:“那我就信了。”
姑父说:“你信了啥?”
“姑,绝不是您出卖的。”
姑父笑容顿收,愣愣的,脸上那只蝴蝶蠢蠢欲动又像似要飞起来。
但终于没有。姑父闭了一会眼睛,起身去侍弄他的花了。
姑父钻进花丛,只听得“咔嚓咔嚓”偶尔的剪枝声,除此之外一无声息。他也许是把我们给忘了吧?但忽又听得,那“咔嚓咔嚓”的剪枝声中夹杂着姑父偶尔的絮叨:“可她不是你姑,她没来得及是你的姑哇……”
又是梦
“咔嚓咔嚓”的剪枝声越来越响,碎叶凋花如扬沙走砾。
“姑父!姑父!”
“咔嚓咔嚓”的剪枝声越来越密,断草残藤如雨落风飞。
“姑父!姑父!”
香尘遍野,满目红泥,“咔嚓咔嚓”的声音非但不停,反而漫散得更加旷远,回荡得更为空荒……
“姑父,你这是要干吗呀!”
旷远空荒之处却不见了姑父。
旷远空荒之间,婷婷然走来一年轻女子。
“姑父呢?姑父上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