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深秋的永宁卫此时已经颇有了几分凉意,福建的冬天虽然不似北方那样天寒地冻,但冷冽的风依然会顺着人的骨头缝钻进去,让人浑身难受。
永宁卫城南门外,一群身穿鸳鸯战袄的卫所军汉正排着松散的队形站在校场上。今日的风有些大,吹得军汉们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他奶奶的,老子大早晨起来连口热乎饭都没吃就到这里来喝西北风,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来人!”一个瘦的颧骨高突,满脸菜色的军汉嘟囔着骂了一句。
“说是新来的指挥同知大人要检阅我们的军备,整饬卫所呢,听说指挥使曹大人已经应允了!”另一名瘦削的军汉吸了吸已经快滴到嘴边的清鼻涕悄悄的说道。
旁边满脸菜色的军汉闻听此言不屑的一笑,用手紧了紧自己身上已经四处破洞的鸳鸯战袄。
“整饬个球,老子祖爷爷那辈就是永宁卫的军户,从我爹小时候就没吃过几顿饱饭,就咱们穷军户种的那几亩地还不够给朝廷交租的,这几年刚过几天安生日子,又出了辽东这档子事,咱这穷军户是别指望能好好活着了。”
我听说新来的这个同知是老杨大人的儿子,十**岁的雏,他能整饬个屁!您说对吧百户大人?”军汉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一边表达着他的不满一边对站在身边的百户胡二。
胡二狠狠的瞪了这两个嘴碎的军汉一眼,并没有回话,其实内心之中他也并没有将这个新来的同知大人放在眼里,铁打的卫所流水的官,不管谁来他也是一样混。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山文甲的年轻将官在十几个亲兵的簇拥下赶到了校场,身边还跟着两名金发碧眼的夷人。
来的正是杨应乾和孙大勇等人,昨日处理完商船和烟草的事情后,杨应乾便准备着手练兵的事,在这之前,他需要看看永宁卫剩下的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虽然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杨应乾赶到校场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面前的这些人,大多骨瘦如柴满脸菜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身上的鸳鸯战袄也都破破烂烂,不知道已经穿了几年了,满是补丁,这样的一群人,说他们是丐帮也有人信,这样的军队,如果遇上后金鞑子,真的很难指望他们有什么战力。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棉甲的低级军官从众多军官中走出,崭新的棉甲并不能掩饰住他微凸的肚腩。
“下官城关百户所百户暂代巡城千户胡二,见过大人!”胡二来到杨应乾身边随意的拱了拱手参拜道。
杨应乾似乎是没有看见胡二轻视的眼神,而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胡千户辛苦了,永宁卫所有的军户都在这里了吗?”
“回大人,卫所下辖的五个千户所的所有军户共八百二十四人全在这里了。”胡二的回答依然是十分的随意。
杨应乾并未在意,而是扫视了面前的人群,发现其中还有四个身着百户服饰的将官,想来现在眼前的这些军户就是永宁卫目前所有的班底了。
想到此,杨应乾踏前一步,高声说道:“弟兄们,我是新任的永宁卫指挥同知杨应乾,指挥使曹大人有意重整永宁卫军备,特命我来操练诸位!”
杨应乾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涌起一阵窃窃私语,站在人前的胡二的脸上也是闪过一丝不屑的冷笑。
杨应乾好像并为听见这些窃窃私语,朝身后的孙大勇递了个眼色,孙大勇会意叫来身后两名亲兵,两个亲兵分别背着口沉重的口袋,口袋墩在地上发出了沉重的碰撞声。
“本官知道,军户苦啊,面朝黄土背朝天从地里刨食,辛苦一年也攒不下多少粮食不说,老婆孩子还要跟着挨饿!”
军户们不知道这位同知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顿时校场上变得鸦雀无声。
杨应乾踏前一步将身前的两个布袋解开,白花花的银子顿时从里面露了出来,现场的众军户顿时都看呆了。
“这是白银二百两,是本官今天拿来犒劳诸位的!但是,想拿这个银子,有一个条件!”
杨应乾顿了顿,眼前的众人虽然都没有说话,但眼珠子早就被地上的两布袋白银给勾走了。
“条件就是,从此地围着卫城跑一圈,最先回来的二百人,每人一两银子!”
杨应乾话音刚落,军户们之间就炸开了锅,都在说这位同知大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闲的没事撒钱玩儿。
“大人,你莫不是消遣我们吧?”此时一旁的胡二突然阴恻恻的说道,永宁卫城一圈下来少说也得十几里地,自己这些人久未锻炼,跑这一圈估计半条命都没了。
杨应乾闻听此言并未生气,而是呵呵一笑:“如果诸位不放心,那本官就将此作为上任后的第一条军令,自千户一下,全部围绕卫城奔跑一圈,我会让我的亲兵队长骑马跟随,偷奸耍滑者,军法处置!”
就在这时,一个粗壮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我说你们这些人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同知大人都下令了,还磨蹭什么!大人,俺先跑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