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儿!你在做什么?!”
他一踏进屋内便瞧见啸儿坐在床沿,嘴里正咬着一条他特意向布坊订做的系发绢巾,死命地缠绕在自己纤细的双腕间,束得双手已呈现暗色淤红。
霍虓制止了她的举动,想为她解开束手的缉巾却被她偏身避开。
“啸儿!”
“我……我又抓伤了人!我不知道怎么控制每回受到惊吓时的直觉反应,是不是只要、只要绑住双手,它就不会再伤人了……”她的小脸上淌满惶惑,语罢,又要继续缠绕绢巾。
“住手!”霍虓抢先一步,大掌紧钳着她的身子,将自己置于她与绢巾之间,让她的双手无法挣脱地搁放在他脑后,阻隔了她再度缠绕绢巾的念头。
澄黄的眼,染上薄雾。
“霍虓……”
她的声音,像是哀求,更像个无助的孩子,在惩罚自己无心犯下的错。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总是在闯祸……”哭音渐浓。
“没关系的,你不要心急。”他拍拍她的纤背,给予温柔安抚。
“我不是真想抓伤她的……我只是吓到了,她突然进来出声唤我……”
“我知道,宽心没有怪你的。”
“可……”
他的指,轻轻点落在她唇上,“想想,你当虎当了几百年,当人却连数十日都不到,怎么可以强求你完全适应,嗯?”他温柔轻笑,“下回,我让宽心要进房前都得先敲门,不许她突然闯进来。若你想在房里小憩或是恢复虎形,你便将房门闩上,宽心若敲了数回门仍得不到回应,她便会去办其他事的。”
啸儿在他怀里点点头。
“现在可以停止凌虐你的双手了吗?”霍虓想解开那条绢巾。
“霍虓……缠着好吗?至少我能时时提醒着自己,别再误伤人。”
“你束着双腕,喝杯水、吃口饭都有所不便。”而且光瞧见她双腕上强系出的绢巾红印,他就有股冲动想咬烂那条绢巾,即使它所费不赀。
“没关系的。”她的眸间写满坚持。
“要不,我取个折衷方式。来,手伸出来。”
啸儿有丝轻怔,仍乖乖伸出双手。
霍虓从新添的衣物及配饰中挑选了一条质地轻柔的细长发束,取下她束在腕间的绢巾,小心翼翼推揉白玉腕间的红痕,见红痕略略褪散,才拿着他挑选的细长发束松松地在她右腕绕了一圈,系上小巧绳结,发束的另一端如法炮制,轻系在她的左腕。
不同于她方才将两腕合并系在一块,霍虓的系法让她的双手有足够的活动窄间,甚至可说是系与不系压根没啥差别,只为求她一个心安。
“你举起手就能瞧见这发束,而它也不会碍着你。”
“嗯。”
“若想取下,随时告诉我。”霍虓凝觑苦她的眸子有些不忍,“我不希望你用这种方式来强逼自己。啸儿,我不在乎你是否能学当一个‘人’,我带你回府,只是想让你不孤单,让你我彼此相伴,因为我们两只虎儿太过相似……你若真学不来人类那套生活方式,无妨,那就别强迫自己。啸儿,我可以为你打造一处只属于你的幽静山林,你可以只是只很单纯、很快乐的虎儿,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啸儿动容地笑了笑,“我知道。”
她知道她可以很自私地躲藏在霍虓为她遮风蔽雨的羽翼之下,可以在不改变自己的情况下,做只无烦无恼的虎儿,享受着霍虓给予的宠爱,但她却不愿霍虓为了迁就她,而放弃属于他的一切,那是他花了数百年的光阴才拥有的,无论是人类的生活、人类的环境、人类的思想,以及……人类的朋友。
虎精学习做人,是件多困难的事。她只不过历经短短数日,几乎要萌生退意,而霍虓成功地融人人群,甚至做得比寻常人类更像人类,他的努力绝不容忽略及磨灭,她也不想成为害他失去所有的累赘。
“霍虓,你初学当人时,也像我这般笨拙吗?”
“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又不是天赋异禀的虎精,说当人就能当好一个人,他可是靠经验的累积,从众多失败中学习成长。“就拿举箸一事来说吧,我花了数月才让那两根该死的竹筷乖乖听话,挟起第一口菜送进嘴里。”
“你也有过这么驽钝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学习当人虽然免不了辛苦,但应该事事顺手才是。
“就算是人类,也得从这么驽钝开始学起。”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那你在学习当人时,若做得不好时,有人会教训你吗?”
霍虓脸上的笑意有片刻凝结,而后轻描淡写的扬了扬眸。
“有。”黑眸不自觉瞥向墙上悬挂的电紫剑。
那个人是怎么教训他的?
不,不应该用“教训”这个严厉的字眼,霍文初像是个严父及慈母的综合体,对他所犯的错总是宽待及包容,耐心地将毕生所知所学,毫无保留地教授给他。
即使,他所面对的,是一只凶恶的虎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