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文小说

迪文小说>康巴藏区 > 第9部分(第2页)

第9部分(第2页)

“这植被都不长的山,高度一定有四千米,氧气很稀薄,马驮着人是很累的,下来走走。”

“什么植被?氧气?稀薄?”鲁尼说的这些闻所未闻怪头怪脑的话使绒巴听起来很是迷糊。依照康巴人的眼光,绒巴判断:“这位英国人一定不是富人,而是一个差巴,不然他会跟我们一样骑在马上的,他一定是一个差巴。”看着这位走得满头大汗的英国人,他又想,“瞧瞧他那股高兴劲,又不像差巴,你看我们的差巴,一个个土头灰脸的,脸拉长得就像你借了他的糌粑还了他的口袋似的。”绒巴一路猜测一路聆听坐骑大声而急促的鼻息声。

益西涅巴一路上就咳咳喘喘,他患有咳喘的老毛病,当他咳得厉害的时候就停下马来,躬着背像要掉下马似的,令绒巴担忧。这小老头的模样怪可怜的,干瘦的脸上没有一点水分,脸上的颧骨高高凸起,一副圆形镜框的金丝眼镜不像架在鼻上而是架在颧骨上一样,颧骨下两道深深的皱纹,一笑就露出两排像河滩上冲得乱七八糟的石头一样的黑牙齿。只要绒巴每次见到他,就觉得他怪可怜的,老担心益西这样越来越瘦小的身躯总有一天会被康定的风刮到天上去。火辣辣高悬的太阳快把这个小老头晒蔫了一样,与之相反,小老头的坐骑却显得十分轻松,它是驮得最轻的马。益西最多也不超过九十斤,但他算账的能力是十个绒巴多杰所不能敌的,他可以一口气在云登面前背出所管辖锅庄、土千户、土百户的纳税情况和各种账务的收入和支出,这一绝活不得不令云登土司佩服,从他担任主管账目的管家十多年以来,他算得上是老爷屈指可数的“活宝贝”。

6  领地巡视(4)

队伍在云雾中时隐时现地登上了折多山顶。鲁尼站在晴空万里的山顶,眼前一座座起伏的山峦如大海澎湃时的波浪涌向天边,天边的山峰像是被“波浪”推拥着刺向云端,云端深处,透出的某种神秘的庄严;向西回望,厚厚的云层罩住康定,鲁尼判断,“脚下一定是地理分界线。”面对巨大的绿色虚空,他的心情豁然开朗,他一路从云南的大山深谷走来,横断山区千峰万壑中艰难行走留下的记忆,被眼前的豁然旷达抛在脑后,他同藏人们一同高喊:“哦,啦索!哦,啦索!拉甲啰(愿善神得胜)!”人们将一摞摞“龙达”(敬神的经文纸片)抛向天空。鲁尼学着大家把一条条哈达拴在丫口处的迎风飞舞的系经幡的绳上,这种人为的与自然与神界的欢娱,让这位胸前挂十字架的白人产生一种异样的兴奋,绝非圣诞节夜晚的狂欢时的兴奋,觉得此时自己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推动着,这是他在英伦岛不曾有过的感受。望着眼前绵延不尽的波状大地,他情不自禁地流出了他自嘲的眼泪,自语道:“上帝呀!这景象就连鳄鱼都要感动得掉泪。”是飞舞的经幡?还是舞动的哈达?还是?眼前的景象不知什么刺激了他的神经,激动得想痛快地大哭,他想起前辈洛格威教授描写康巴的一本书里的一段话:其实人生的过程就是不断破译神秘和未知的过程,高原深处的山峦和云彩就是一把引领你破译神秘和未知的钥匙,你不断地圆梦,不断地破译,高原无声地告诉你这谜底就是,心有多大,梦就有多大。这是地球上难得的一片激发人产生联想的诱惑地。从利物浦港踏上威廉玛尔号甲板的那一刻,被同学们称之为患有“多动症”的鲁尼,就踏上了一条充满奇特和冒险经历的人生之路。他为这群带有嘲讽意味的同伴的鼠目寸光看到了自己的精彩,为他们不能一同和他分享世界屋脊的壮丽景色而感到遗憾。

“喂,朋友,你怎么哭了,是想女人还是害怕了?” 众人听见绒巴对鲁尼带有哄孩子似的腔调便大笑起来。

瞧瞧一张张笑得纯朴而灿烂的藏人的脸,鲁尼不知如何回答他们,他擦掉泪水对他们说:“我肚子饿了。”

这话又引起大家一阵笑声。康巴男人的笑声是爽朗的,极富感染力,单纯而清澈,笑声映山映水,仿佛将声音植入了草地,植入了云彩。从山顶下至山腰,打先头的差巴早已熬好清茶,他们为绒巴撑起金黄色的华盖,路过的放牛娃和磕长头的朝圣者见到华盖下的绒巴,都放慢脚步或躬身退让,以示对大人物的尊敬。简单地吃了一些糌粑面和清茶后,队伍准备继续前行。鲁尼看见殿后的差巴用草皮将石头支起的三角灶里的火盖灭,小心翼翼地撒了些盐,他们对好奇的鲁尼说:“这是对火的崇敬,当年格萨尔王降服藏地妖魔时就是这么做的。”

出发不久,一阵瓢泼的大雨倾泻而来,在猝不及防中众人纷纷拿出毡衣避雨,大家还没有来得急披好毡衣时,突降的暴雨移向另一个山头,顿时又晴空万里,一道亮丽的彩虹横空出现,犹如迎接凯旋的勇士,巡视的队伍朝着彩虹搭起的彩门走去。雨后的高原,空气更加清新,刚才还一路咳咳喘喘的益西涅巴,吸入了大量新鲜滤过的空气,停止了咳嗽。

一天的颠簸,多数人显得神情怠倦,绒巴晃悠悠地在马背上打瞌睡,他的爱犬也疲惫不堪地小跑着,出发时欢快活泼的兴奋劲被长途奔袭耗尽,见到草坡里突然探出头来东张西望的旱獭,也不再去追逐,只有驮骡的裂口铜铃的铃声在沉闷的草坡上回荡。

6  领地巡视(5)

太阳渐渐西去,大地暗了下来,一个随从拿着单筒望远镜的剪影站在草坡上向绒巴挥手,随从看见了远处的人烟,判断出是拉笼坝头人率领的迎接队伍。“洛扎,先去告诉然巴旺旭头人,今天的一切礼遇都免了,大少爷和鲁尼先生都累了,吃了晚餐就休息,头人要说的话留在明天再说。”益西吩咐洛扎。

“哦呀”洛扎飞身上马,用缰绳鞭了一下马臀,白马箭一般沿山路的小径向前冲去。

清澈的溪流发出涓涓的潺流声,猫头鹰飞过玛尼堆上插着的经幡,时而偷叫几声预告夜的来临,阳光照在波状起伏的山峦顶部,犹如戴着的一顶顶金盔,守护着高原的神秘。队伍翻上山缘,就看见头人撑起的十多顶白色帐篷静卧在河流平缓处的草地上,河边成排的白桦林,像一个个高大的卫士守护着这片水草丰茂的弥漫着头人气息的领地。“会享受的人就会选地方啊。”看到头人井井有条的安排,骑在马上的绒巴怠倦的神情开始缓解。

然巴头人按照吩咐取消了盛大欢迎的大部分内容,只在绒巴入住的大帐篷前铺设了尼泊尔红毡毯,四位穿戴华丽的女人手捧哈达和青稞酒站在红毡毯前迎接大少爷一行的到来,她们身上的金银佩饰相互碰撞的细脆的金属声,像杜牧在弹琴,就连绒巴的爱犬都想听这声音和想闻她们身上散发出的暗香。

洛扎牵着绒巴的坐骑走在最前面,“呷阿特,呷阿特,盼星星,盼月亮,难得请来的尊贵的主人,今天终于如期而至了,这是拉笼坝大地最幸运的一天,菩萨都打了一整天的哈哈,一路辛苦了,扎西德勒。”面相如棕熊,说话如百灵的然巴头人开始发挥他善于讨好人的特长,边说边亲自去拉住绒巴坐骑的嚼子,讨好地为主人送来第一道接风姿态。洛扎熟练地蹲伏在马肚旁作为马凳,绒巴伸腿踏在洛扎的脊背处下马。还未站定,空气中弥散的肉香扑鼻而来,一路颠簸,途中吃的干粮早已消化殆尽,辘辘的饥肠被这美妙的香味吸引得牙根发酸,牙床生津。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香味飘来的地方和他属下的美人身上,全然忘记了久候的头人。然巴向绒巴、益西涅巴和鲁尼献上哈达和青稞酒。

“然巴头人,用什么来款待大少爷?”益西轻松地开起玩笑,代表绒巴回馈了数包茶叶。

“贵人就是贵人,富贵就是有根,连架上烤的马鹿偏偏在今天撞在我的枪口下,鹿子还大方地对我说,‘头人别瞄了,我不会动的,我是专门送上门来款待远方客人的’。”头人的调侃博得众人大笑。夜幕在主客的谈话间缓缓落定,烧烤鹿肉的篝火上,悬吊着的那只烤得红润而油亮的美味为来客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快乐,都夸然巴头人会办事。

烤架下的火光正照映着鲁尼贪婪的目光,此刻,他的目光正聚焦在树杈般的鹿角上,他拿着鹿角反复地摸来摸去,像在爱不释手地抚摸情人的肌肤。最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对头人说:“我想买下它做一个纪念。”

“什么买不买的,我还没有听说过老鹿角能卖银子,既然你是绒巴大少爷带来的客人,我说完这话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了。”然巴不失时机地发挥着他的幽默。

席间,人们狼吞虎咽地吃着喝着竟忘记了说话。当绒巴喝下最后一口茶准备结束晚饭的时候,益西凑到绒巴耳边嘀咕了几句。这时,面带猪相心头明亮的然巴头人很敏感地偷眼看了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