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好似真的很放心,竟不再跟着我,自己看花灯去了。
那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他牵着我走在长街上,看盛世流火,如坠尘雾,他的眼眸他的笑,都带着令我沉醉的诱惑,看舞狮时,他不经意地搂上我的腰,我是那么希望向他紧靠;他向我索要和我一模一样的面人,狡猾地要我将自己送给他,我却毫无防备地让他占了便宜,还有猜完灯谜,他将玉簪插上我头发,温柔地叫我小娘子,我不禁面红心跳。往事一幕幕,一幕幕。泪水已沾湿衣襟。
像是想找寻、回味、重温,我顺着回忆的路径,走遍每一处地方。
尽头处,我真的看到那条熟悉的身影。
他在做他觉得很无趣的事——猜灯谜。看着他怅然的神色,我感觉心被一点一点撕裂,那么久的分别,那么长的思念,我多想冲过去抱着他,在他怀里痛哭一场,可是我知道林紫寞就在不远的地方,一定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
我缓缓走上前去,他不会认得此时这样打扮的我。他只是将花灯上的谜面一张一张取下,写下谜底。
我也寻找着想猜的灯谜,走过他身边,他长长一叹,似喃喃自语,“是不是我猜完所有的灯谜,你就会出现?陌儿……你在哪里?”
我心头一震,慌忙转身,眼泪转瞬滴落手上。
我不敢再多呆,怕多呆一刻都会控制不住自己,我取下四个字谜,走到兑奖那里,写下四个谜底,连起来是“见字勿念”。
像是被什么追赶着,我跑开了,不敢回头,更不敢停留。
二月的时候,到礼部参加了会试,取中会元,接着参加了一场复试。今年的殿试提前到了二月末,太和殿上,皇上亲自出题考策问,这主要是就政治、经济、教育等方面的问题发表见解,提出对策,于我这样一个已经知道清王朝结局的人而言,这比之前所有的考试都更简单。
等到放榜的日子,街头小巷立刻传遍,今年的金科状元是——孟清诺。
第106章 第一〇四章 修撰
谁说了状元就是八抬大轿、恢弘府邸、招做驸马、封官一品?
我被电视剧给骗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科举真的很难考,这都还多亏我在现代寒窗二十载,数理化、历史、政治、生物样样来,起点站得高,视野开阔,上下五千年尽收眼底,唯物主义辩证思想完全掌握,再加上一年多的时间重点突击四书五经,才能够过关斩将赢得殿试入场券,还多亏了大学四年,整天没事就将那些已经过去的历史反复研究,深入分析,才能信手拈来,针砭时弊,在策问中胜出,金榜题名。
但是,这么难考的一个功名,考中之后,只是授翰林院修撰一职,从六品小官而已,我失落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宫里来人送来了官服,砗磲及白色涅玻璃的顶戴,绣着鹭鸶图案的朝服,一双黑缎靴子和一串朝珠。
想要什么府邸那就是做梦了,连个集体宿舍都没有,怎么说我也是个朝廷官员了,不能再住客栈里,还好之前有远见,买了满堂红自己做生意赚了点银子,才能在西城区买了一户小小的院落。又请了几个仆人打理出来,住了进去。
林紫寞找了个小丫头来伺候我,小姑娘约莫十四五岁,生得粉粉嫩嫩,瓜子脸,翦水秋瞳,看上去柔柔弱弱,但说不定却是一根指头就能取我性命的武林高手。伺候我是假,监视我才是真的。
刚住进我这寒碜的“状元府”,林紫寞就来了,仍是戴着遮了面目的斗笠,支退了我身边的丫头小玉,感觉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自顾自地整理着文书,对她爱理不理地道:“林姑娘,你若是常常以这样的装扮出入我这里,怕是会让人怀疑我这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给你送药来着。”她从怀里取了一个瓷瓶,放在桌上,“服了可变为男子的声音,一粒持续一个时辰,这里面有二十粒,用完了我再给你拿。”
我放下手中的书稿,打开那瓷瓶闻了闻,淡淡清香扑鼻而来。我每日得去翰林院当差,那少说也得服三四粒,还得随时想着药效是不是快过了,真是麻烦。
收好那药瓶,我继续整理杂物,她叮嘱道:“记好我们之前说的,事成之后,自会解了你身上的蛊毒,你若是不老实,那休怪……”
“怎么叫事成?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打断她的话,终是忍不住问出来,“你们是要反清复明,还是只是受命杀人?”
“反清复明?”她声音里充满了惊奇,“什么反清复明?你不是和沐晨风那么熟识的么?他没有对你说过我们是鬼王门的人?”
“你们不是义火教的?”我也顿觉惊奇地看着她,“之前在扬州那场刺杀中,死了的义火教护法不是你们的同伙?”
“谁有那么不中用的同伙?”她微微冷笑,“他是他,我们是我们,只不过那件事能合作,才与他们一同行事。”
我稍稍有些明白,试探着问,“我助你们刺杀太子成功,就算事成了,对不对?”
“这一次要杀的人,不是太子。”她声音一冷,一字一字道,“是皇帝。”
“什么?”我惊得全身一颤,这个事情也太疯狂了。
“别那么大惊小怪。”她压低了声音,“知道这事儿有些难度,不然也不花这么大工夫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取得他的信任,给我们时间、地点、路线,由我们动手,你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是什么人让你们刺杀皇上?”我脑子里快速闪过太子,康熙死了,得利之人只有他。但是这帮人上一次还帮大阿哥刺杀太子,这一次又要为太子行刺皇上了?怎么想都觉得太诡异。
“这你就不用多管了。”她冷淡地道,“现在是三月初,最迟月底得有行动,你也不要拖拖拉拉的。”
“你以为这很容易?”我顿时火大了,冲她冷冷道,“我现在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我都见不着皇上的面,你让我怎么亲近他……”
“这是你的事情。”她不由分说打断我,“你要和贝勒爷儿女情长我们也懒得管你,但是你不要忘了自己身上还种着断魂蛊。”
“不用你提醒。”我狠狠瞪着她。原本以为中了状元至少也有个四五品的官做,那样可以上朝,表现的机会自然多了,现在却是连康熙的面都见不着,离废太子也就只有半年多时间了,得赶紧和他搞好关系,就算他们不催我,我自己也着急了。
第一日去翰林院上任当差,掌院学士有两人,一人叫伊喇靖沛,一人叫苏成永,其下有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修撰、编修、检讨等很多官员,另外还有许多庶吉士。苏掌院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皮肤白净,一脸福相,对我很客气,很容易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