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对她的大脑进行了多次检查,从结果来看,她的大脑没有任何的颅脑伤或者病变,按理说她早就该醒了。”那名医生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而且她的瞳孔对光线有反应,有无目的的眼球跟踪运动和睡眠觉醒周期,在营养液的输入下,生命体征也算平稳。所以我想,她的昏迷,或许是心因性的。”
“……心因性?”
医生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他解释道,“这是一种由强烈精神创伤导致的反应性精神疾病。简单来说,就是病人出于隔离伤害、自我保护等原因,将自己的精神世界封闭,不愿意与外界沟通,于是在生理上表现为拒绝清醒。”
“……您是说,是她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医生叹了口气,点点头。
季屿恒转头看向病床,凝视着沉睡中的洛伊。
女孩安静地闭着双眼,睫毛在眼眶下方投射出一片阴影,仿佛纹丝不动的蝶翼,衬得她的脸越发的消瘦苍白。
伊伊,真的是你自己不愿醒来吗?
他在心里问道。
为什么?
因为我?
因为你童年经历过的那些阴影?
还是因为这个面目狰狞的世界?
“针对这种疾病,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吗?”季屿恒红着双眼问道。
“这种情况下,药物治疗的效果甚微,我建议你尝试一下暗示疗法。比如,你可以找一些对病人有重要意义的人或物,包括某种气味、声音等等,用语言动作和环境模拟对病人进行良性刺激。”
“好,我知道了。”季屿恒反复思索医生的话,不住地点头,接着他紧紧握住医生的手恳求道,“如果还有其他可行的治疗手段,请您一定要救她。她还这么年轻,她才17岁,她不能一辈子都躺在床上……”
这种话医生已经听过太多遍,他只能说尽力。
在洛伊昏迷不醒的第27天,季屿恒带着她回到了赫姆山庄的别墅。
他每天都给床上的女孩做流质食品、用鼻饲管喂食、输营养液、处理便溺、清洗用具、翻身按摩、洗澡换衣,其余的时间就陪着她说话,一整天忙忙碌碌的,一刻都没闲着。
晚上,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
季屿恒打开台灯,再关掉卧室的顶灯,然后坐到洛伊身旁,小心地扶起她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今天给你用的是百香果味的洗发露,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抬手轻柔地理了理洛伊的头发,“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皱一下眉,下次我就换成柠檬味的。”
女孩没有任何反应,回答他的只有极为轻缓的呼吸声。
“看来你还挺喜欢百香果的,那下次还用这个味道。”季屿恒自言自语道。
这些天来,他无时无刻不希望她在下一秒就睁开眼睛,可是他又害怕她醒来后看见自己会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
“今天不讲故事了,我们来聊聊天,好不好?”季屿恒伸手拂去落在洛伊脸上的细小纤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吗?你穿着绯红色的羽毛礼服,漂成金色的头发很随意地散在背后,耳垂上还戴着银色的蛇形耳饰。你是整场演出里最华丽动人、最与众不同的一个,让我全程都移不开眼。”
“你在舞台上朝我走来的时候,那个耳饰也会随着你的动作慢慢摇晃。你简直就像神话里的塞壬一样,甚至比她还要擅长蛊惑人心。”季屿恒的手在洛伊的脸颊上方停滞了一下,然后从前额到鼻梁、再到下颌,一路抚摸下来,“我当时在想,这个明亮又美好的生命,真的是因我而起吗?”
季屿恒静静地回忆着,回忆着他与洛伊之间的一切——从他第一次听到Scarlet这个名字开始,他们之间的每一句对话、每一个眼神、每一次亲吻……
那些画面如同电影胶片一般从眼前缓缓拉过,每一帧画面都拭去蒙尘,在记忆里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