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不得不用力揉了一会儿眉心,这才能从光屏上辨认出这几个字来。“我知道什么是信息素紊乱。”他抬起一只手,止住面前光屏里欲言又止的帝国重臣们,“如果我没有记错,以下几种情况有概率会导致信息素紊乱。第一,在易感期注射抑制剂;第二,在短时间内,面临极大的身体或精神刺激,像上回阿撒迦在审判庭接受鞭刑时;第三,遗传基因病。但是据我所知,这三种可能性,放在我身上都不成立。那么原因是?”“陛下,我认为大概率是圣洛斐斯导致的结果。”叶斯廷坐在议事桌前,面朝光屏,低声回答。他跟最高议会的其他成员一样,根本没来得及庆祝尼禄的清醒,就被迫迅速拉进工作状态。“您的身体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一直被保持在高度易感的状态。或许是圣洛斐斯某种独有的能力,让您的腺体长期接受刺激,再加上您在战争时重伤接近濒死——诸多因素叠加,才造成如今的重度信息素紊乱后果。”“……小殿下,我始终希望寸步不离守候在您床边。但他们说,哪怕只有微量的alpha信息素,都会对现在的您造成巨大刺激……”白狼骑喃喃着说。他是唯一没敢直视尼禄的alpha,蓝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纹路,似乎只要看了尼禄一眼,他就会再也无法抑制冲动,不顾一切扑到小主人膝边。“重度信息素紊乱,会造成剧痛痉挛,昏迷呕吐等一系列强生理反应……您受的伤太重,任何一点点刺激,都可能会造成生命危险。我不能……真该死,都怪我是个alpha……”他说话的时候,其他人的目光,都只牢牢盯着光屏里的皇帝陛下。尼禄靠在背后的枕头上,养伤时长长许多的银发,安静地落在肩头。说不清为什么,他看起来好像比离开帝国时更冷了一些。有一层很淡的冰雪,落在他低垂的红眸中。……但在冰层以下,依然是急剧翻滚的炽烈岩浆。镇静射线的确对他的思考速度造成了影响,在漫长的沉默过后,尼禄才轻轻动了一下脑袋,语调缓慢地问:“阿列克谢,你和阿撒迦现在恢复得如何?我记得……”他又动了动脑袋,似乎能记得当时惨烈的场景,但语言表达功能卡壳了。“是,陛下……我的伤势已全无大碍。”阿撒迦慌忙出声抢答,“骑士阁下在急救舱救治了三个星期,最终脱离生命危险。”尼禄:“……为什么……”他想确认他活下来的原因,但昏沉的大脑已经不再能处理更多信息。镇静射线能使人神经放松,陷入一种昏昏欲睡的舒适状态,是重伤患者最佳的辅助治疗手段。但他现在并不需要神经放松。“再过几天,我会远程接见参与本次战争的各环节指挥官。我不接受用这样的个人状态跟他们对话。”在与松缓睡意的顽强对抗过后,尼禄终于重新开口,把目光投向床边的镇静射线,“伊娃,把它们全部关掉。我需要足够敏锐清醒的大脑,来应对帝国战后的工作量。”加涅慌了:“陛下,请您再慎重考虑!您的信息素紊乱并发症,曾严重干扰了医学院对您的抢救,在抢救时,导致过三次以上的大出血危急状况——使用镇静剂和镇静射线,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信息素紊乱的确可以通过长期调理稳定下来,但至少要等到您身上的伤彻底痊愈后,医学院才敢着手进行下一步调理呀,陛下!”尼禄:“关掉一盏,伊娃。”伊娃顶着一对黑眼圈,看看光屏里的众人——有几个alpha,甚至已经撑着桌边站了起来——又看看床上的尼禄。尼禄看着她,又轻声重复道:“帮帮我。”海德里希蓝眸中的痛意,几乎让他的眸色黯沉到发黑:“伊娃,别这样……!”伊娃没有回应他。她迅速站起转身,把距离最远的一盏镇静射线关闭,然后回到床前,随时准备好迎接尼禄的紊乱症反应。某种来自骨髓深处的隐痛,缓慢自身体内部涌上,然后随着每一次呼吸,变得越发强烈。尼禄闭着眼睛,全力忍住喉咙里的痒意——他的胸腔被开过一个洞,咳嗽可能是会要命的。但隐痛中,他反倒感受到了清醒后始终没感知到的安定感——他自11岁起便决定要誓死捍卫的帝国,却因他亲手放出的灾厄而满目疮痍。他本应该更加谨慎、更加冷酷地处理圣洛斐斯,但他却依然将对方的理想主义当真,全力寻觅一条彼此共存的出路,导致帝国蒙受第二次摧毁式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