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娜的问话让泰迪愣住了,半晌,他确认般反问:“鳄鱼?你说的是河里那些——吃肉的鳄鱼?”
乔安娜用眼神证实他的耳朵没出问题:“对,就是那些鳄鱼。”
泰迪还处在神游的怔愣中,以他的见识和认知,要不是乔安娜提出,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把鳄鱼和能吃的肉联想到一块去。
单纯为维生而捕猎的猎物的选择要考虑的因素有很多,在这其中最重要的,是猎物的危险性。
自身安全和健康是顺利生存的大前提,草原上的医疗条件十分落后,如果受伤,就意味着未来一段时间内的行动不便,不论是对捕猎还是对抵御其他动物带来的威胁而言,这都极为不利。
所以,每种掠食者都有相对固定的食谱,比如猎豹抓瞪羚,比如狮子抓斑马,食谱上的动物都是一般情况下能够很快制服的,捕猎受伤的风险比较低。每个种族在千百万年的进化过程中总结出了合适自己的食谱,由母亲传给幼崽,雌性幼崽再传给自己的幼崽,如此代代相传,恪守不渝。
泰迪的母亲并没教过他鳄鱼可以吃,因此他也从没往这方面想过。说到底,哪有脑回路正常的花豹会去想抓鳄鱼来吃?
花豹会猎杀鬣狗,但那是因为鬣狗会抢夺花豹的猎物,亦或是对花豹的安全构成威胁。这种猎杀的初衷不是捕猎,仅仅是为了减少潜在的竞争者——同理,成群结队的鬣狗也会围攻花豹。
鬣狗在杀死花豹之后会像对待普通猎物一样吃掉尸体,有些花豹也会进食鬣狗的肉,但毕竟如何处置敌方尸体是个人的自由,至少在发起攻击时,他们都不是为了填饱肚子。
鳄鱼跟鬣狗不一样,鳄鱼们长时间生活在河里,也不会轻易对来喝水的猎食者发起攻击,不重合的活动区域让它们能够跟陆地上的食肉动物和平共处。
大洋彼岸的花豹近亲美洲豹会把鳄鱼当做猎物,然而美洲豹比花豹更强壮,爪子更锋利,咬合力更强。而且美洲豹常捕捉的凯门鳄和非洲的尼罗鳄也不属于同一个战斗力阶级,凯门鳄是中小型鳄鱼,尼罗鳄则是巨型种。
成年尼罗鳄平均将近四米的体长、坚硬的鳞状厚皮和长满尖牙的大嘴都是对外在威胁的强有力的警告。自然界向来凭实力说话,绝大多数时间里,水陆两方遵循着互不干涉的不成文条约,相安无事。
可惜乔安娜从来不是一只会走寻常路的花豹,所有长着肉的生物在她眼里都是储备粮,现在吃或者以后吃的问题而已。既然目前没有其他的猎物可供选择,想办法抓只鳄鱼尝尝看也不是不行。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思路太豪放,导致泰迪跟不上,相反,她觉得对方的纠结很奇怪。
她吃狮子的谣传泰迪都能那么快信以为真了,吃鳄鱼怎么接受不了?狮子和鳄鱼区别很大吗?
要是泰迪能听见她的腹诽,一定会跳起来,用最大的音量喊出异议:吃狮子和吃鳄鱼的区别哪里不大了?!
想想吧!狮子是大猫界的扛把子,向来压着花豹和猎豹揍的那种。一只花豹能吃狮子,不仅是个人战斗力的证明,还是种族实力的进化!能吃狮子的花豹是花豹一族扬眉吐气的荣光!
鳄鱼呢?虽然朝夕相处,但不可否认,大猫们的眼中,这个邻居几乎是透明的,实际作用就跟河里飘着的一段枯木差不多。费劲抓只鳄鱼吃,不仅毫无成就感,还很可能吃力不讨好,得不偿失。
不过泰迪不懂读心术,他艰难地消化了这个前所未闻的提议,想了想,就事论事地回答乔安娜最初的问题:“没吃过。”
本能告诉他这不是个好主意,他停顿一下,老实提出自己的想法:“真的要吃鳄鱼吗?要不我们还是去找找别的?”
“旱季猎物都躲起来了,能不能找到全凭运气,这好歹是现成的……”
乔安娜话说到一半,辛巴探过头,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问:“妈咪,鳄鱼好吃吗?”
还在成长和学习阶段的幼崽不太清楚哪些事情能不能干,对于未知的新奇食物,他的好奇总是大过谨慎。
事关孩子对猎物的认知塑造,乔安娜认真掂量了一会,在保证捕猎能成功的前提下,食物多样性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她蹭了蹭辛巴的额头,答:“我也没吃过,尝尝看就知道了。”
能吃狮子的大佬都这么发话了,泰迪也不再怀疑可行性。
想做就做,他即刻便立起脖子,找了一圈,最终看上了一条正趴在岸边享受夕阳温度的鳄鱼。
他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的靠近引起了鳄鱼的警觉——当然,哺乳类和爬行类警惕时的表现不太一样,鳄鱼仍懒洋洋趴着没动,只是半张着的嘴闭上了。
泰迪绕着鳄鱼转了半圈,从尾巴的方向偷偷靠过去。
五米,三米,一米……就在泰迪探头准备咬鳄鱼尾巴的同一刻,那条鳄鱼以与平时的懒散截然不动的速度闪电般扭过身子,张大嘴回咬。
猫科动物强悍的反射神经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泰迪向后一蹦,堪堪避开了长满尖牙的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