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夫缓缓地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皇上,现在皇后和大长公主正在气头上,何况太皇太后也出了面了,如果硬是违拗下去,对皇上可没有好处,依我的主意,皇上就让我到织造房去吧,如果能有那一天,子夫能身怀龙种,也许,我们还有相守的一日!只要皇上有情,能够想着子夫,时常来看看我。不忘了我这个微贱之人。”
这是她今天一路上想了好久的事,一走出公主府,她就在揣测宫中的形势,察言观色,加上方才这一场暴风骤雨,她已经明白,此时在这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唯一之计,只有暗度陈仓,到了自己有孕的时候,任凭是谁拿她也没办法,如果还继续强行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她才主动提出要到织造房,一则明哲保身,二则也是为刘彻留有退步,不让他过于为难。
刘彻听着子夫的话,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子夫,你真是一个聪明人!朕方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主意,现在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只是这太委屈了你!”
“不要紧,只要能和皇上有相见的机会,就是让子夫做什么,都心甘情愿。这一点苦算的什么。”子夫抬起头望着刘彻温柔地说。暗暗却把拳头攥的紧紧的:这一切,我终究是要讨回来的!
“皇上,太后找您回去呢,皇后娘娘又生了气了!太后叫您不要耽搁!”一个内宦急匆匆地赶回来,望了刘彻一眼,小心翼翼地道。
刘彻心里已经踏实了下来,只是还有些依依不舍而已,因此也就放开了子夫:“那你好好保重,朕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的。”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刘彻返回到室内,而此时的温室殿中,一场风暴刚刚平息,一切还是惊涛初定的模样,大长公主只顾搂着女儿,替她拭着眼泪,丝毫也不搭理刘彻母子,王太后却是和蔼笑容,向刘彻和陈皇后道:“好了,好了,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趁着姐姐在这里,我就倚老卖老的说句话,皇上和皇后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这事了,还要像从前一样好好儿的。不然,我可是头一个不依呢。”
陈皇后见刘彻的面色缓和了些,不像刚才那么难看了,自己也不想总是这么僵持下去,便也趁便找了个台阶,止住了哭泣,只是望着刘彻,王太后何等精细伶俐的人,早已经看了出来,便笑着走上前去拉起陈皇后的手,牵到刘彻面前,把他们两人连到一起,笑道:“小两口总是这样,都是年轻气盛,哪里有不吵嘴的?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嘛,看看,这不又好了?皇上,以后可不许再惹阿娇生气了?还像小孩子似的,也该长大了些了。”
陈皇后早已经想和好,此时也就低头娇羞不语,刘彻经过刚才的事,也不再那幅冷冰冰的样子了,拉着阿娇的手,只有大长公主还是怒气未消,王太后又温言软语地道:“姐姐,我们该走了吧,太皇太后那里还等着我们去回信呢,晚了该让老人家担心了。让他们小夫妻好好说说话,这阵子,只怕早就烦我们了,巴不得快些走呢。”
陈皇后本来是没有什么城府的人,早已想和刘彻两人独处了,见母亲还是一幅放不下心的样子,便主动走过去道:“母亲放心吧,已经没事了,这么晚了,也该回去休息了。”
“唉,你这孩子,总是给我找麻烦,什么时候能叫我省点心呢。”大长公主也看了出来女儿的意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起身要走了。
“姐姐不必担心,有皇上安慰阿娇呢,等忙过了这几天,牡丹花大放的时节,我再请姐姐进宫来赏花,那时候他们小两口,准又甜甜蜜蜜的一起出来给姐姐请安了。”王太后半劝半拉地,把大长公主带走了。
殿中只剩下刘彻和阿娇两人,陈皇后早已经平息了怒火,看着刘彻冷峻的面容,心里先有三分不安起来,她在刘彻身边坐下,慢慢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道:“皇上,您还在生臣妾的气吗?”
刘彻虽然心情复杂,一边惦记着织造房里的子夫,一边还是不得不和陈皇后周旋:“你怎么这么天真?朕和你是结发夫妻,怎么还会生气呢?”
陈皇后温言细语地道:“那就好,臣妾不是有意要为难皇上,只不过皇上的所作所为,太让臣妾伤心了。”
刘彻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阵火起,只不过想起子夫嘱咐的话,不由得暗暗压下火气:哄哄她就算了,先糊弄过这些时候再说。于是便装出笑容道:“那朕就弥补你,可好么?”
陈皇后根本没想太多,以为刘彻真的回心转意,早把今天的事忘在后头去了,听见这话自然心里一阵惊喜,笑着道:“皇上,要是臣妾能早日生下皇子,就好了。”
“朕一定会让你心想事成的。”刘彻说着,将她揽在怀中,可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那个素衣飘飘的女子。
可是殿外的子夫,就要向织造房走去了,但她终究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暗自发誓:我不会就此沉没!这座辉煌的宫殿,最终是会属于我的!
迈向织造房的路是那么的漫长,旁边的两个内宦在不停地催促着她,她还是觉得半天也走不到,她心不在焉地望着两边的宫殿,头脑中不停地闪过这一天发生的事,都是来的那么突然,她从一个平阳府里的讴者,托身于君王,早上还是母亲身边的娇女,晚上已经要独立面对这黑暗阔大的皇宫,事情就是这样的变幻莫测,虽然自己只是一个弱小女子,可是,也要坚强地活下来!
“织造房到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向主管们请安!”内宦大声的说着,这一声将迷迷糊糊的子夫惊醒,她蓦地抬头望了一眼,只见前面一排低矮的建筑,上面悬着一块匾额,书写织造房三个大字,她知道,她的归处已经到了。
门口站着两个身穿粗布齐腰襦裙的年轻女子,看样子也就是十七八岁,都在那里小声地聊天,内宦走近大门,不耐烦地道:“叫你们主管大人出来,这是今天被贬到织造房的女子,迎进去吧。”
“请公公稍等,我们这就去叫。”两个女子有些慌忙地进去了,不一会儿,便从里面走出一个五十余岁的中年妇人,神态严峻,一出来便下狠劲盯着子夫看了两眼,看样子,这就是织造房的主管了?
☆、第十二章 初来乍到
子夫望了这个中年妇人一眼,被她的眼光射的抬不起头,忙低下去,只听内宦笑着道:“李主管,这是今天犯了错,新打发来的宫女,请主管给带进去吧。”
“这些小蹄子,总是不安分,这又是犯了什么错儿了?”李主管说着,端起子夫的下颏又看了看:“哟,这还是个美人坯子呢,看这小模样儿,啧啧,就是满织造房也挑不出来一个呢。”
“凭她怎么样,也是个犯了过错的,主管只管管教就是了。”内宦说着,又近前一步,向李主管轻声道:“这丫头得罪了皇后娘娘,主管可要记在心上啊。”
李主管会意地点了点头,又拉起子夫的手:“看这细皮嫩肉的,一瞧就知道没受过什么苦,织造房里的活计可不是闹着玩的,不中用可不行,咱们事先说好,要是干不了,趁早自己说,别到时候给我找麻烦,好把你分派别的活。”说着冷冷地把子夫的手猛地一摔,抬头不再看她。
“奴婢是微贱出身,不怕吃苦,主管只管吩咐就是了。”子夫咬定牙关,低声说。心里却在合计,主管口中说的“别的活”到底是指什么?
“李主管,先让这丫头试两天,要是不行,在让她做那些粗活。虽然她得罪了皇后娘娘,可是却是从平阳公主府里出来的,凡事也有个分寸吧。”内宦忙又道。
“你这滑头,怎么说都是你,翻来覆去的,不好做的差事都打发给我,看我以后怎么跟你算账!”李主管开玩笑地向内宦道,又向子夫道:“好了,你就跟我来吧。明天早上就得干活了。”
“这话说的,可不是我要给李主管找麻烦,是这丫头不懂事,非得犯错儿,主管该和她说才是。得了,我那里还有一大堆事呢,皇后娘娘叫我找金丝香炉去,我还得赶紧的呢。”内宦嬉皮笑脸地说。
“好了,好了,你快去吧,贵人事情多,别回头再耽误了,再说是我的不是。”李主管说着,就不再言语,回头便向里面走去,子夫连忙跟了上来。
子夫一面随着主管向内院走去,一面留神打量着这织造房的大概情景,只见一排群房,东边一带挂着东织室的牌匾,西边则挂着西织室的牌匾,远处是暴室,这是什么地方?子夫心里暗自揣测,又想起了刚才李主管和内宦两人的语言,看来那所谓的别的活一定不是什么好差事,又有内宦对主管的嘱咐,自己可得处处小心,不要被她抓着。
正在想着,只听李主管道:“好了,你先站在那里吧,听我跟你说说咱们织造房的规矩,你可要牢牢记着,我可没那么大的耐心和你多说,以后要是犯了错,可别怨我没告诉你!”
“奴婢恭听主管教诲。”子夫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