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的总经理今天上午给他打来了电话,并且代表即将到任的法国主教练向他表示欢迎。这位做事低调的俱乐部总经理还和他说了许多热情洋溢的话,同时明白地告诉他,他一定会在球队里占据极为重要的位置,这个重要性将不仅体现在球场上,还会体现在球场外。“我们希望你能带领着球队,再创大连长风的辉煌!”那位总经理真诚地说道。即便是在电话里,欧阳东也能感到他这话并不是虚伪的敷衍之辞,而是发自肺腑。
这份殷切的情谊让他很感动。
感动之外他还有些惆怅。假如王兴泰也能对他说这些话,那该多好;假如余中敏还坐在展望主教练位置上的话,假如……
可惜这都是假设。
他看了看手表,离去广州的航班起飞还有三个多小时,时间很充裕,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这时间打发掉。他昨天就把转会去大连的事告诉了殷老师,也提到今年春节他也许就不回省城了:国家队集训结束他就要直接奔赴新俱乐部,然后随队去昆明海埂参加一年一度的春训,今年春节他想回桐县看看,舅舅和钱顺每回来电话,都会把这事念叨一遍……他也把这事告诉了刘源,他们之间深厚的友谊让许多话都显得多余和矫情,所以刘源只是唏嘘着说了一句“一路顺风”,就再也没能把话圆泛下去;他还在电话里把这事告诉了邵文佳,不知道女作家听说这事时是什么神情,他甚至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在听他说话,他最后只好把没人答腔的电话挂掉;唯一没通知到的人是刘岚,她去本省南部的一个山区县份采访了,他根本没法和她联系。对了,他还没一个人告别——秦昭,他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说再见?他们俩以后再见的机会似乎不多了;把自己的情意告诉她?不,绝对不能这样做,自己这样做真的是太自私了!她不接受这份情意倒也罢了,假如她因为某种原因不情不愿地勉强接受了,那实际上就是害了她;再说,他未来的很长时间也许都会背着简单的行囊在国内漂泊,也不能给她一个爱人真正的呵护和关怀……
沙发上放着个很大的旅行背囊,里面是他的换洗衣服,国家队发的一套西装和两身便装,几本他没事时总喜欢看的小说。背囊上还压着一盘录象带,那是重庆电视台的一个记者专门剪辑出来送他的的,里面都是他为重庆展望征战甲A时留下的精彩瞬间——这大概是他在重庆唯一的纪念了。
他拿不定主意,是该把这盘带子带走,还是让它留在省城,它记录着自己的欢乐,也记录着自己的痛苦。很长时间他都凝视着那盘磁带,硬纸盒上覆盖着缩印的展望海报,海报上正是在去年那场事关展望前途命运的生死大战中的一个瞬间——他的脸因为激动而变得扭曲狰狞,脸颊额头脖子还残留着殷红的血迹,张大了嘴嘶吼着……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那场比赛不仅决定了展望的命运,实际上也决定了许多人的命运,他由此成为展望的绝对主力,余指导也渐渐由一个默默无闻的助理最终成为豪门名帅,任伟成为展望的第一队长,而大变动之后的展望在今年联赛里完成了十连胜的壮举——这个成绩也许在许多年里都不会被超越。
还是把它留下来吧,以后这就是一段回忆。他拿过录象带,轻轻地在手心里拍打着,犹豫了一会,才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卧室,把它收藏到衣橱的小抽屉。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的表情突然凝固了,这一定是秦昭……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和步伐,故作平静地走出来,准备用一个当哥哥应有的安静笑容来迎接她,然后和她说些当哥哥的人应该说的话,嘱咐她要好好地学习和生活,要时常回家看看殷老师,要专注于自己的学业,只要有进一步深造的机会,就千万不要错过,哪怕是出国读书哩……一切都有他哩!
他准备的表情和言语都没能用上。
这不是秦昭,而是粟琴,整整半年多没见上面的粟琴。她和秦昭一样,也有这里的大门钥匙,她甚至还在这里拥有自己的房间。
裹着一件深红色呢子大衣的粟琴高兴得连鞋都没顾上换就扑过来,拽着他的胳膊左看右看,因为高兴,她的两个脸蛋都染上了红晕。
她惊喜地嚷嚷道:“哎呀!你还没走啊,我都以为这次看不到你了的……”然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大适合,又忙不迭地放开他。“让我看看,我们的大球星、我的大股东,你到底是胖了还是瘦了?”
她现在是一家日本服装公司的代理商,在邻近两三个省份的省城里开着好几个经营点,当初她做这生意时找欧阳东借了不少钱。当然,她从来没认为那钱是欧阳东借给她的,而是把它作为欧阳东入股的资金,从这个方面说,实际上是她吃了亏,因为两人各出一半的钱,欧阳东当个甩手掌柜不说,还要分去一半的利润。
“什么大股东?”欧阳东马上笑着反驳她,“是你借我的钱!什么时候还?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服装生意现在好得很,能还上那钱了。”
“我把你的利润做再投资了。”粟琴很严肃地说道,“只有扩大规模才能有更大的效益,不然你放在银行里也只能有那么点利息——你再等等,明年就是咱们收获的季节,面包会有的,银子也会有的。”
“我现在就要钱!”欧阳东故意很恼怒地盯着她。
“那你把我卖了吧……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粟琴两手一摊,坐到沙发里。她立刻就发现了旁边那个收拾妥当的行囊,疑惑地问,“你收拾行李做什么?”
“国家队集训。下午三点半的飞机,飞广州。”
粟琴失望地看着行囊,又看看欧阳东,半晌才说道:“这么快呀?我原本还说拉着你去帮我谈个生意的,有你在场,那家体育用品公司应该会把他们的代理权给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要到明年了。”欧阳东把他转会的事告诉她,“我要转会去大连,只有明年来和省城顺烟踢比赛时才会有时间回来。”
“那么远?”粟琴惊讶地昂起脸来问道。她最近一个月一直在外省的几个大商场铺点,根本就没回省城,而且她现在也不那么关心足球上的是是非非了,连欧阳东转会的事,她都是今天才第一次听说。
“能不去吗?”
欧阳东没吭声。他能不去吗?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