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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第1页)

玉翠坐不住了,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开始拔掉簪环卸妆,新磨过的铜镜忠实地映照出玉翠的容貌来,玉翠看着那依然明亮的眸子,轻轻地覆了上去,少女时候曾经有过的怀春梦想,好像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感觉到镜子的冰凉传来,玉翠把镜袱拉下来,镜中的面容顿时消失不见。几乎是粗鲁地把那些钗环收好,玉翠胡乱地吹灭了灯就躺回床上,这可能是黑夜让自己脆弱,等到明日天亮就不会这样了。

第二日梳洗的时候,玉翠故意忽略那微微有些红肿的双眼,用过早饭就去到夏家,年节时候也不好空手,玉翠拎了几样糕点。

这附近的街坊都是住了几十年的了,家家户户白日里门都敞开着,有个什么别人立即就看见了,只有夏家的大门关着,玉翠刚打算敲门,那门打开了,里面也没锁,只是虚掩着罢了。

小姑娘果然在院子里晒太阳,一张脸上又有了点血色,比起那日初从郑家回来瞧起来要好许多。听见有人进了院子她睁开眼,见是玉翠微微愣了一下才开口叫人:“翠姨来了。”

她已经竭力说话声音大了,但和原来那个快乐的少女比,也是换了个人,玉翠心里不由有些酸涩。夏大娘听见响动已经走了出来,瞧见玉翠,脸上露出吃惊地神情:“我还想着去寻你呢,怎么你就过来了,这可真巧。”

夏大娘比起上次玉翠见的时候憔悴许多,夏大嫂也站出来打了招呼,看着婆媳俩红肿的双眼,玉翠不好说别的,跟着她们进屋。

44、欲|望 。。。

坐下叙了两句,玉翠还没说明来意呢夏大娘就开口了:“翠丫头,自从你来到京城,大娘也求过你好几次,这次再求你一回,我家这个院子你以前也住过,什么样你也是知道的,现在全租给你,你看能不能接过来。”夏大娘家的院子虽也是前后两进,但比起那个小客栈要大一些,有井有厨房是正常的,后院还有马圈。前后有门地方又宽敞,虽然房子旧了些,好在一直有人住,雇几个泥水匠人来刷一下,再收拾干净摆上床铺,瞧着比那个小客栈还要规整一些呢。

见玉翠不说话,夏大娘叹了口气:“翠丫头,我晓得你也为难,那客栈一年也就四五十两银子的进账,我这地方又不算小,少了二十两银子也租不出去,有钱人也不会跑到我们这种地方来租这房子,翠丫头,你就当帮帮大娘吧。”

说着夏大娘那泪就落下来,一直没说话的夏大嫂开口了:“翠丫头,前次为你侄女的事,已经麻烦你很多了,这次又求到你头上,可我们要离开总要银子凑手,虽有郑家赔的那三百两,请医吃药总要花钱,这一动也是几十两银子去掉了,这到了外地,总要租房置办东西,那三百两,瞧着是天高海阔的,那晓得能花几天呢?”

夏大嫂这番话虽是为博同情的,但说的自己心里也酸涩无比,用手捂住嘴哭出声来。她们婆媳都哭了,玉翠安慰地拍拍夏大嫂的背,对夏大娘道:“大娘,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我们当初是为了小姑姑寻夫,这才来的京城,你们从祖辈就来到这,外地又没根基,这样贸然地走,到时出个什么事,连寻人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夏大娘低声叹息:“这又不是不明白,只是你也看见你侄女了,虽活着,比死人也只多了口气,况且她才十三,总不能就这样让她过一辈子,你夏大哥在外面做工也有十来年了,说东家对他还好,这次出了这样事情,东家舍不得他就这样走了,荐他到山东一个相好那里去,山东离京城不远不近,但也比原来的远,我们商量来商量去,干脆就全家都跟过去,一来我年纪大了,他们也能照顾我。二来离的远,没人知道你侄女的事,也好再寻婆家。”

说起小姑娘,夏大娘又哽咽起来,从半掩着的屋门那里能看到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小姑娘微微闭着眼,那种年轻少女的活力半点都没有,代之的是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

玉翠按一按夏大娘的手:“大娘,当初进京是你收留了我们,这院子我先租下,只是我手头也没多少银子,先给两年的租钱,两年后你们回京最好,没回来的话我寻便人给你们带过去。”

夏大娘又满眼是泪,伸手拉住玉翠的手:“翠丫头,我就知道只有你最好心,也不枉我当年那样对你。”玉翠又安慰她几句,商量好了,定下来来年正月初五过来写租约放押金,玉翠也就和夏家婆媳告辞。

走出夏家大门,夏家婆媳的叹息声和小姑娘迷漫的眼神还在玉翠眼前。这世道太不公了,明明是郑家犯了错,官府也判了,偏偏倒是夏家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玉翠叹一口气,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对女子公平一些?

“姐姐,你又在想什么呢?”一双大脚出现在玉翠的视线里,那双红帮黑底的鞋是玉翠亲手做的,做的时候玉翠还笑话文璞的脚越长越大呢。抬头玉翠对上的是文璞含笑的眼,看见玉翠抬头,文璞脸上现出一抹红色:“姐姐,我是读书有点乏了,想起你去夏家很久都没回来,这才出门寻你的,并不是无缘无故出来。”

这孩子,玉翠绕过他往小客栈走去:“出来走走也是的,我又没怪你,你怎么会这样。”文璞快走一步和她并肩而行:“姐姐,我这几天正在想你说的话,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首先要做的是什么呢?”玉翠微微蹙了眉头,这话和自己方才所想倒有几分相符:“首先就是不要怨,人总有高低起落,在高处时不要志得意满目中无人,低微时不可怨天尤人。”

文璞点头:“姐姐,这就是书院老师常说的为君子必要宠辱不惊?”玉翠轻笑:“这是自然的,宠辱不惊,看门前花开花落,心性恬淡才能无欲则刚,若心里欲|望太多,总会被人绑住手脚。”

客栈这几日不用开门,玉翠他们没走前面店堂的门而是从后门进去,拐个弯就到玉翠房里,榛子见他们回来,赶紧沏好壶茶送上来。

文璞握住茶,眉间有些疑惑:“那姐姐,我一心想为我娘翻案,那是否就是欲|望?”怎么提到这个?玉翠摇头:“为人子者,孝是本分,小姑姑沉冤未雪,你为她翻案也是应当,况且你并没有为了给她翻案就做出种种不择手段的事,这哪能叫欲|望呢?文璞,人活在世上,总要明白什么是自己该要的,什么是自己不该要的,强要自己不该要的,那才叫欲|望。而得到自己应当的,这不过是你的本分,哪里能称得上欲|望?”

玉翠很少在文璞跟前这样长篇大论,文璞握着茶不时地喝两口,仿佛玉翠说的话他已经记在心上,玉翠拍一下他的肩头:“文璞,本分和欲|望该分的清楚,这样才是好男儿,切莫压抑自己的本分而放掉自己该得的,也不能放纵自己的欲|望而得到自己不该得的,这两样最终都会害人害己的。”

文璞重重点头,藏在喉咙里的那句话没有问出来,姐姐,我想和你在一起,那是本分还是欲|望?

今年过年,京中罕见地没有下雪,直到大年三十晚上才飘了点雪花应应景,有懂行的人说瞧这个样子,今年春天该有旱情,要多预备些米面粮食,不然到后面就贵起来了。

玉翠虽在京中不操持农活了,但她毕竟是做农活的出身,对这个天色也有几分明白。虽然客栈里里外外就六个人,等初五家家开了门,玉翠还是让伙计拿着银子去外面六陈铺子里买了足够六个人吃一年的麦子和稻谷回来。

伙计拿着银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掌柜的,再过几个月新麦就上市了,那时买新麦不好吗?非要买这陈年的麦子?”榛子回了趟家,她爹娘见榛子比起以前长高长胖,还穿了新衣衫,喜欢的不得了,叮嘱她一定要好好伺候玉翠。听到伙计质疑,榛子已经在旁边插嘴:“掌柜的做事一定有她的道理,就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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