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凝神轻轻叹息。
她在这一刻,终于坐稳了陆地神仙境界。
若是在春秋末尾进入大年份的那座热闹江湖,陆地神仙便陆地神仙了,虽说凤毛麟角殊为不易,可那会儿没有谁敢说自己能长盛不衰,极有可能转瞬陨落,但是在如今,不一样了。
一手之数。
先到先得。
三教之中已无圣人,但将来必然会各有一席之地。
这意味着对于纯粹武夫而言,也许会只剩下两把交椅。
今日这场无疾而终的地肺山屠龙一役,宗师联袂而至,跟这桩秘事未必没有牵连。
毕竟徐凤年一死,身死道消,气运散尽,众人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便有可能借此一举破境,哪怕不能跻身陆地神仙,也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或晋升或稳固大天象境界。
紫虹当空,轩辕青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头到尾,她都不曾与年轻掌教说过一言半语。
徐凤年转头望向失魂落魄的年轻道士,不怀好意地雪上加霜:“我曾经问过李玉斧一个问题,如果在世间遇上一位心仪女子,该怎么办?赵掌教,你想知道答案吗?”
白煜哭笑不得道:“这可就不厚道了啊。”
齐仙侠也颇为愤懑徐凤年的落井下石,绝非君子所为。
赵凝神痴痴望向那抹紫色消逝的远方,“贫道无悔。”
徐凤年站起身,“从龙虎山到地肺山,山上还是山上,长久以往,你们天师府的黄紫贵人,今后注定是出不了陆地神仙的。”
赵凝神默不作声。
徐凤年笑了笑,“看在你都这么惨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徐凤年回望一眼少女,“回头那柄送来地肺山的好剑,就当你找到师父的贺礼了,希望你能够成为下一位女子剑仙,以后我也好跟人吹嘘吹嘘,说自己跟剑仙徐宝藻曾是朋友。”
徐宝藻咬紧嘴唇。
不等少女说话,徐凤年一掠而去,直奔山脚河畔。
作为主心骨的江斧丁都撤去了,那些躲在江湖最深处的千年王八万年龟,大多也已火速退散,唯独一人没有离开。
一个看着很不显老的和尚。
和尚看到徐凤年现身后,哈哈大笑,如世间僧人遇西方佛祖而欢喜。
大和尚大笑一通后,双手合十,庄严致礼道:“贫僧了悟,见过徐施主!”
徐凤年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和尚也跟着叹息,愁眉苦脸,一点都不像是出家人。
世间多是无常事,少有平常心。
徐凤年打破沉默,问道:“你与西域的莲花和尚,和龙两禅寺的树圣僧是什么关系?”
一袭惹眼袈裟的大和尚面有愧色,“一个师兄,一个师弟。”
徐凤年无言以对。
和尚郑重其事道:“今日暂时事了,可以后仍是终有一战,到时候徐施主尽管施展手脚便是,不用在意这些。听天由命,生死自负。”
和尚离去前,又一次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徐凤年笑道:“你们这一小撮人,无论死活,都洒脱了,可是此方天地苍生,说不得又要被你拽入烂泥塘,人人身不由己。”
和尚转身大步离去,最后的言语声虚无缥缈,“世人是故悲欣交集。”
徐凤年一直站在原地。
少女快步跑来,气喘吁吁,她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满头汗水。
她仰起头,望着徐凤年的侧面,沉声问道:“为何方才在山上,你们近在咫尺说话,有些话语我却偏偏听不真切?”
徐凤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反问道:“该挖耳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