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楼,后堂。
兰心独自坐在闺阁之内,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的容颜。
“小姐,熊公子就要来了。”门开了一半,走进来一位红衣姑娘,低声对她说道。
“楼外的那个人,还在吗?”兰心问道,没有转过身来,仍是盯着铜镜。
“楼外的人?”红衣姑娘歪头想了想,实在想不出兰心问的是谁,“小姐说的是谁呀?”
兰心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拿起一只眉笔对着镜子画眉。
红衣姑娘不敢再打扰她,便悄悄合上了门。
画着画着,竟落了一滴泪,她愣了一下,又用手帕拭去了。
起身看向房中那张红木小桌,半月前的对话,似乎有些模糊了,却又好像历历在目。
那一位灵州杜家的公子,那两箱黄金,以及一瓶药。
“二千两黄金,一瓶红颜醉,姑娘以为如何?”
“我知兰心姑娘素来高洁,本不该以此俗物来玷污姑娘,不过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姑娘又无修道之资,不得不为将来做打算吧?倘若姑娘愿意,嗯,半月后留那熊卫德一个晚上,这二千两黄金,如数奉上。”
“呵呵,这红颜醉啊,无色无味,亦不伤人,反倒是男女助兴之物。咳咳,姑娘请不要在意,我的本意是让姑娘留那熊公子到翌日午后,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冢,我早已听闻那熊公子对姑娘甚是痴心,姑娘若肯委屈一二,便是帮了在下大忙了。”
“我知晓熊公子贪花好色,对姑娘不是真心,不过以姑娘的身份,想要找一位浊世佳公子,恐怕也不是易事吧?来此之前,我替姑娘算了一笔账,以姑娘一年的用度来看,至少要一百两黄金,差不多是小康人家一辈子的用度,而单凭歌舞技艺,姑娘又能挣回多少呢?如今姑娘的一切,大多是他人所赠,其用心如何姑娘自然明白,在这种境地下,姑娘若还想守身如玉,辛苦十数年,所得恐怕也不会超过这二千两黄金吧?我这人最是庸俗市侩,不通风雅,却也知道姑娘如今虽是‘秋月春风等闲度’,可却未必不会‘老大嫁作商人妇’,与其那时再受人摆布,倒不如收下这两个百宝箱以备万一。毕竟,比起人心,钱财要可靠许多,姑娘以为如何?”
门忽被推开,熊卫德红光满面地走了进来,却见兰心一人坐在小桌之前,眼里似有晶莹泪光,泫然欲泣,不禁吃惊,“兰心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兰心回过神来,只见那熊卫德眼里目光有些贪婪放肆,而脸上的黑色胎记也蠢蠢欲动的样子,立即侧过了目光不再看他,只是低声说道:“些许日子不曾见过公子了,兰心甚是想念。”
熊卫德大喜过望,也不再多想话语与动作的不协调之处,立刻坐在了小桌边,拉起了兰心的手,“兰心姑娘,你知道我对你是一片痴心。”
兰心勉强笑了一下,“公子,公子的心意,兰心自然知晓,只是红颜薄命,若是见弃于公子……”
熊卫德立即说道:“姑娘放心,我熊卫德对姑娘是一心一意,只爱姑娘一人的。”
兰心侧过目光,幽幽地说道:“公子可是当真?”
熊卫德抬起了一只手,发誓说道:“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谎言,让我不得好死!”
兰心假做吃惊地转过身来,伸手掩住了他的嘴,“公子言重了。”
熊卫德此时已是色迷心窍,立刻趁势抱住了兰心,便要亲她。
兰心避了一下,亲在侧脸上,熊卫德已是如痴如醉,抱起她往床榻上一扔,继而便扑了过来,两只手乱抓乱摸。
兰心死死地咬住红唇,将脸埋入被褥之中,恍惚间又看到一个落魄书生,满脸天真地看着她,傻乎乎的,一副呆样。
又能怎么样呢?她能怎样呢?像她这样的女子,是最不自由的,没有选择,无从选择,整个命运都是如此,反抗不了,即便是反抗,似乎也太小家子气。可看着自己像提线木偶一样地行动,心里总有些想哭,只想反抗,拼命反抗,到最后却也只是默默地忍受,就连流泪,都是无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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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皇宫以北,紫微山山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