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是说赵黍与梁韬没有差别,但姜茹发现两人的人生际遇和待人接物上,竟然渐渐重叠。尤其是赵黍面对楚孟春的言行,几乎就是高高在上的俯瞰之态,那种从容自得,几乎如出一致。
此时鹭忘机也抱琴走入门洞,她清冷依旧,一言不发,可是当楚孟春看见她,便忍不住破口大骂:“什么凤鸣真传、调神素琴,照样是谄媚权贵之流!”
鹭忘机没有答话,赵黍却说:“楚孟春,看来你是完全没有参透崇玄馆尊长将你送来灵台墟的用意啊。”
“什么用意?”楚孟春冷哼一声:“你逼得我沦落至此,还嫌不够吗?”
赵黍缓缓摇头:“灵台墟远离尘嚣,最适合修心养性。你过去在官场上打滚太久了,心境早已蒙尘,空有权位,一心却想着牟取私利、沉迷声色享受,哪里还有崇玄馆仙家弟子的气象?我要是说我很羡慕你,你会相信吗?”
“屁话!”楚孟春厉声反驳:“你要是这么喜欢灵台墟,一直呆在这里好了!”
楚孟春觉得赵黍就是想要羞辱自己,灵台墟再好,睁开眼睛就是这片药田灵圃,几天下来就看得厌烦了。楚孟春感觉自己就是在坐牢,而这一切都要拜赵黍所赐!
“唉,我是欲求清静而不得。”赵黍叹道:“你被安排来到这里,本就说明崇玄馆的尊长对你仍然抱有希望,可你自己却浪费了大好良机。”
“贞明侯神通广大,想必不用我这个粗浅之辈帮忙了。”楚孟春听不下去,随便一拱手,转身离开了灵台墟。
“当真是毫无长进!”姜茹看着楚孟春离开后骂道:“楚氏人丁最旺,可堪入目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赵黍则说道:“不教不成,其人放纵堕落后,再加责备也无意义,还不如先扭转颓堕之势。”
鹭忘机则轻声言道:“朽木不可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被点化的。”
“没错!”姜茹赞同说:“首座命楚孟春驻守灵台墟,他却偏要到山外装神弄鬼,比起当初做郡守时还要更加不堪。这种人指点他做什么?”
“这说明我不擅长教化他人啊。”赵黍颇感无奈。
“不过我看楚孟春,似乎较之先前更为浮躁。”鹭忘机说道:“其人擅长侍弄丹鼎炉火,以前在郡守任上,尚且能澄心静气、护持火候。今日一见,却多了几分市井之徒的冲动。”
赵黍眉头微皱,他其实也察觉出楚孟春的异状,而且考虑到鹭忘机曾经充当他的客卿,应该对他心性言行的变化更为熟悉。
“莫非这就是转修神道的后果?”赵黍暗道:“采摄香火信力滋养魂魄,众生信愿扰动身心,致使情志不定。”
“很好,你已经逐渐学会看破别人的修为根基了。”灵箫言道。
赵黍继续说:“依照常理,香火信力是无法直接采摄炼化、为己所用的。妖精鬼怪窃占神坛、依附神像,必须要展开魂魄,任由香火信力熏染,从而渐渐壮大魂魄,修为法力也能与日俱增。
只不过此举会使得魂魄沾染上众生信愿,而许多妖精鬼怪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渐渐熟悉人事,性情也从山野禽兽朝着世俗凡心转变。这也是为何鬼神之流大多欲念炽烈,动辄勒索供奉血食,贪得无厌。”
灵箫说:“凡人告求神祇,本就心怀欲念信愿。以魂魄受香火信力,焉能不受沾染?”
“但还是不对。”赵黍旋即做出判断:“即便是妖精鬼怪,也不是谁都能依附神坛,任意享受香火信力的。魂魄寄坛本就凶险,可比妖丹悬置在外。
当初我在兴隆县降下雷霆箭煞轰击邪庙,那鼠妖魂魄法力寄托神坛之上,哪怕最初原身未受雷击,但雷霆箭煞正中邪庙坛座,它也会遭到重创。
而修仙之人下手用功则大为不同,讲究拘魂制魄、神气调摄,与魂魄外寄之举大相径庭。虽然据我所知,的确有一些移魂分灵的术法,但那也是用来寄附纸人、分身变化之用,不可能用来承载香火信力。”
“可楚孟春还是做到了。”灵箫说。
赵黍沉思道:“正如你先前所说,也许楚孟春都不了解自己的状况。梁韬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使他能够采摄香火信力。尤其是那些僮仆的术法,感觉……就像是南土妖神降赐神力那种路数!”
“此非借法之功。”灵箫言道:“受承香火信力,随后回向加持,以固虔信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