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衍瞧着她的脸色,心下了然,不由哑然失笑:“时辰不早了,该去把白玉京带回来了。”
“没错没错,”顾北柠顺着台阶说道,“世子爷年纪尚小,怕是斗不过平康伯这般老谋深算的人物。”
……
顾北柠和澹台衍动身时,平康伯潘屹安已经踏进了绛云轩的门槛。
看似棋差一招,但其实就连这个时间差,都是澹台衍刻意安排的。
若他们与平康伯同时抵达绛云轩,或者先他一步,那便有暴露眼线的危险。
如此这般,是最保险的安排。
只是可怜了白玉京,要独自一个人面对这只老狐狸。
……
潘屹安进到绛云轩,一路被引至白玉京所在的雅间。
他略显敷衍地拱手作揖:“老臣拜见世子殿下,世子爷大驾光临,老臣有失远迎,实在疏忽,不如世子爷给老臣一个机会,在望江楼为您设宴接风,如何?”
一口一个老臣,分明是自恃祖辈积攒的战功,完全不将他这个初入官场的世子爷放在眼里。
白玉京生平最恨,一是迂腐古板、张口闭口仁义道德的老夫子;二是相貌丑陋、獐头鼠目的无盐之辈;其三,便是潘屹安这种携恩自重的狂悖之徒。
他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品着香茗,任由潘屹安拱着手、弯着腰,僵在半空中。
应天府尹施闾,当不得潘屹安这一拜,早就极有自知之明地站到了一旁,眼看双方僵持不下,他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白玉京放下茶盏,故意讥讽道:“平康伯怕是太久不曾进京了,怎么连请安问礼的规矩都忘了?”
潘屹安的脸色僵住,原本尚算和睦的气氛急转直下。
得益于盐运使这个金堆玉砌的头衔,一向都是旁人跟在他身边百般逢迎讨好,只求能分得一碗肉汤喝。
如今,一个初涉朝政对毛头小子,一无官职二无实权,竟想让他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潘屹安直截了当地站直身子,自己寻了个位子坐下,呛声道:“天气寒凉,老臣这老寒腿受不住,世子殿下仁德,想必不会介怀。”
一顶“仁德的帽子”扣下来,白玉京便是有苦难言,只能咬牙认下这个亏。
但如果肯吃亏,那白玉京也就有愧“燕京第一纨绔”的大名了。
“平康伯既身子不适,那便算了,只是本世子依稀记得,平康伯不过四十如许吧,可要多加保养,莫要旧坟添新土。”
平康伯之妻前年因病去世,按照夫妻死后同穴的规矩,平康伯逝后,是要埋入同一座坟墓的。
旧坟添新土,便是在咒他早死。
眼见平康伯要发怒,白玉京故意抢在他前头开口:“但祖宗之法同样不可废,本世子体恤你老弱,跪拜便免了。”
“施闾,”他低头看向指间的玉扳指,那丝玩味的笑意退去,冷声道,“你来示范一遍,让平康伯瞧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