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殿下,看来杜统领尚不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
“丧子之痛,一时难以自抑,也是人之常情。”
“话虽如此,但时机转瞬即逝,一旦错过,通天之梯便会成为鬼门关,为时晚矣。”
杜嵩愣愣地听着,从他们的对话中勉强拉回了些许神智。
没错,他的儿子已经死了,事成定局,无法挽回,但若能利用他的死将杜家送上更高的位置,那便是死得其所。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恭敬地施了一礼:“六殿下,这位姑娘,还请明示。”
还不错,虽然蠢,但还算得上识时务。
澹台衍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顾北柠看了他一眼,识趣地接过话头。
“杜闵笙的死讯至今尚未透出,你当明白施闾的立场。”
杜嵩阴沉下脸,目光狠戾:“想踩着杜家当垫脚石,也不怕硌着他的脚。”
“那你可知施闾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阿芙蓉一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会搅乱整个江南官场,他必不敢擅自做主。”
“那他若将事件的处置权移交给陛下呢?”
杜嵩被这句话震住,他细想此举背后的逻辑,这确实是施闾甩掉这个烫手山芋的最好方法。
但如此一来,杜家的处境便万分尴尬,若施闾在奏章中提及了杜闵笙吸食阿芙蓉一事,那杜家便不可能脱清干系。
好一个施闾!
顾北柠一眼便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丧子之痛已被抛之脑后,如何利用杜闵笙的死榨取最大利益,才是要紧事。
“杜统领不必担心,施闾奏章上并没有提及杜闵笙的名字,杜家,依然清清白白。”
杜嵩闻言松了口气,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件事中存在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契机。
心跳不由加快,他仿佛已经窥见了鲜花着锦的未来。
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喜悦冲淡了丧子之痛带来的悲怆,他看到了权势在向他招手,触手可及。
澹台衍从袖中拿出一份名单,是万俟查到的与阿芙蓉有所牵扯的权贵。
“杜统领应当知道该如何做。”
杜嵩接过名单,一行行看下去,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欣喜若狂。
这份名单的分量之重,足以震惊朝野上下。
他只需要上一封奏章,便可以成为“清剿阿芙蓉”的大功臣。
而江南官场一旦陷入动荡,他便可以趁机揽权敛财,换自己人上位,成为盘踞于苏扬二州说一不二的地头蛇。
真是天大的诱惑。
杜嵩眼中冒出狂热的光,被权势和野心裹挟的人,与失控的疯马无异,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丈悬崖。
澹台衍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讽刺和算计。
应天府尹虽为三品,但手中却无甚实权,若让施闾出头对抗整个江南官场,只会落个身首异处、一败涂地的局面。
但杜嵩不同,江南织造局统领,百年皇商,最适合充当马前卒,借力打力。
施闾是第一步,作为铺垫,引诱杜嵩上钩;
杜嵩是第二步,挤破江南官场这个疖子,清除余毒,为澹台衍整顿江南官场打前锋。
至于杜嵩会落得何种下场,澹台衍并不在意,一枚棋子罢了,何人会在意棋子的生死?
杜嵩神情恍惚地离开了皇子府,一坐进轿子,便吐出了一大口淤血。
大悲大喜,他的身子骨实在经受不住。
而在杜嵩离开后,顾北柠落下了最后一颗棋子。
赢了。